第二十七章 算计不成
莫年屏住呼吸，钻出低矮的树林。 在领主府当值这么多年，她当然知道哪里有漏洞。方倩上任后，沿用她定下的那一套巡视路线，她很清楚巡逻警卫的时间。 她轻手轻脚摸到内院东侧。流莺院就在东侧。今日领主去了楼江院。内院的巡视人手少了大半。 流莺院守着的都是督卫军，墨铃的人。 她在墙壁的阴影里站了许久，摸清那几个督卫军的位置和移动路线。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可是她真得很想看看陆九州。 就看一眼，哪怕是隔着窗户，远远看一眼。 督卫军从边上的小径走过，往洗手间方向去。 莫年看着她走进屋子，动作轻盈地钻进流莺院里。 墨铃派了十五人守在这里。 一个男人居然要这么多人护卫，实在反常。何况……并不像是护卫，而是看守。 莫年又等了片刻，才寻到机会，顺利翻到二楼。陆九州的卧室外也有轮岗的督卫军。但是阳台这边是没有的，督卫军会从下面走过。 有惊无险地落在阳台外，她轻轻推开阳台门。 屋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只要她小心些就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来。 她静悄悄地靠近床。 宽大的床上唯有一个小小的隆起，她走到床边，借由冰冷的月光，看向床上。 她发现陆九州居然睁着眼睛。 莫年一惊，但很快察觉到不对劲。 那双眼睛空洞无神，就好似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她心里忽然涌出一股不安，顾不得遮掩行踪，她靠近床边。 幸好，陆九州的眼睛眨了眨。 他看见了莫年。 他的嘴里塞着口球，发不出声音，他也不敢发出声音。 莫年俯下身子，用手轻轻触碰他的脸颊。 察觉到脸颊的温度，陆九州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真的是莫年。 他的眼里赫然发出光彩。 莫年露出一个微笑，她低下头，轻轻吻着他的鼻尖。 陆九州眨了眨眼，一滴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掉出来。 他不敢动作，怕声音吸引了外面的督卫军，他只能默默流着眼泪，贪婪地感受着莫年的温度。 莫年轻抚他的肩膀，却触摸到坚硬的触感。她下意识拉下被子。 他的两支手臂被皮质的拘束带牢牢捆住，绑在胸前，胸腹还有下体却是直接露在外面，从大腿开始也被拘束带束缚着，整个人只能躺在床上，无法动弹，从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可以明显看出，他瘦了许多。 莫年心抽痛起来。 领主以前从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侍奉，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莫年闭上眼，她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俯身到陆九州的耳边，轻声说：“再等等，我救你出去。” …… 楼江院。 自从流莺院住进了一位侍奉，领主就再没来过楼江院。半个多月过去了，侍奉们不免有些微词。连良君常风都没有住到内院去，而是和侍奉一起住楼江院，那流莺院的侍奉凭什么？ 常风心里也是极为不满，他知道流莺院住的就是之前那个领主从新源带回来的男人，本来是赐婚给了前任主城统领，不知道为什么改了主意又成了领主侍奉。但他知道分寸，领主正在兴头上，他怎么可能凑上去找不痛快？领主迟早有腻的时候，喜新厌旧，女人不都是这么回事么？ 直到今日，领主终于回了一趟楼江院，进了某个侍奉的房间。 匆匆做了一次后，仇曼并不怎么尽兴。她看着身下面色潮红的男人，忽然觉得，他皮肤不够白，面容也太硬朗，身上肌rou硬邦邦，要是软一点…… 仇曼抹了把脸，从男人身上翻下来，坐在床边。 男人才从高潮的余韵中缓过来，他侧头看向仇曼，低声道：“领主……” 仇曼忽得站起身，从一旁的软椅上拿起睡袍披在身上，敷衍说了句：“你先睡。” 她穿着睡袍走出房间。 长廊静悄悄的，新上任的主城统领方倩带着数位警卫守在卧室边，见她出来，微微颔首。 仇曼在兜里摸了摸，没摸到烟，下意识朝旁边伸手。 方倩盯着她的手不明所以。 仇曼这才反应过来。 她微皱眉，对方倩道：“以后备着烟，我会找你要。” 方倩连忙应了。 没烟抽，仇曼有些烦躁，这么晚她也不想回领主府了，她随便走进一间空卧室，解开睡衣躺在床上。 正心烦意乱时，陆曼来了。 来得也是时候。仇曼心道。 “我正要睡觉呢。”仇曼开口。 眼神流转，已经变成了陆曼。 “你睡吧，我顺道去看看莫年和小洲。”陆曼cao控身子从床上坐起来。 仇曼忽地将她挤了出去。 “现在都快十二点了，她们应当休息了。”仇曼又躺回床上。 陆曼没有再动作。 仇曼不主动让出身体控制权，她是没法行动的。 陆曼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仇曼睡觉，她用这身体行动。 她这段时间也就来了两次，都没有见到陆九州。 感觉到仇曼松懈了些，陆曼又开口道：“你要的东西我查到了，我现在写下来，不然下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来。” 仇曼睁眼，她坐起身，穿好衣服。她环顾四周，这个房间没住人，里头不可能有纸笔。 仇曼揉了揉脑袋，站起身推开房门。 外头守卫着的方倩看过来。 仇曼没有和她搭话，径直往书房走。方倩带着人跟在她后面。 仇曼走进书房，扔下一句：“离远点。”说完只身进了房间，将门关上。 方倩有些不明所以，敏锐地察觉到领主心情不好，知趣地带着人走远些。 仇曼走进书房，到桌前坐下。 陆曼得到了身体的主控权，她翻出纸笔，开始默写她拟好的策划书。 仇曼需要的尖端武器她没办法弄到，她也不是专业的研发人员，但她还是想方设法搞到一种枪械的设计图纸并死记硬背下来。反正仇曼这儿肯定也有专门的团队，她不懂的东西就让别人去研究吧。 陆曼笔走龙蛇，写得飞快，设计图她也画了出来，就是手绘得不是那么精确，但具体数值她都背下来并标出来了。 陆曼写完之后，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仇曼还没睡。 陆曼刚放下笔，她就将陆曼挤了出去。 “辛苦了。”仇曼拿起图纸，扫了几眼，从屉子里拿出文件袋，将图纸塞进去。 沉默了几秒，仇曼忽然开口。 “我打算攻打云台了。” “西部很快就要乱起来，我想要尽快收拢东部，再趁着西部混乱之时，进攻西部。” “你觉得多长时间能一统东部？” 陆曼没有先回答。她正在思考。仇曼想要统一东部，这她早就知道了。东部的形势她也很清楚。 东部一共有四个超大型保护区，除去零星几个保护区，其余的保护区都从属于这四个超大型。仇州是拥有从属保护区最多的超大型。 从地理位置上看，四个超大型分别占据了东南西北四个角。仇州位于东边，仇州再往东一直到海边，都是仇州控制的地区。而处于西北角的云台离仇州最远，云台的综合实力也仅次于仇州。 第一个攻打云台，是陆曼提议的。 仇州与云台处在对角线的两段，一旦仇州控制了云台，剩余的越州和关洲就被仇州的势力分隔开来，难以联合，不臣服仇州，便只有死路一条。关洲势弱，大概率会投降，那么就只剩下越州了。 此外，云台虽与仇州不合，但两城之间的商业往来十分频繁，之间有数条修建好的宽阔商道。仇州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发起袭击，因此，将军队伪装成商队，通过商道出兵奇袭云台，速战速决拿下云台，是她们早就想好的策略。仇曼一年前就开始派心腹往云台周边送人，只等时机成熟。 这个策略具体细节只有仇曼和陆曼知道，大部分人只以为仇曼第一个攻打的应该是最近的关洲，而且关洲也是四个超大型里最弱的。 就连云台也这么认为，关洲势弱，迟早会被邻近的仇州吞并，云台距离仇州最远，最不可能被进攻。如果仇曼打关洲，云台就和越州联合进攻仇州。 正是仗着这一点，云台私底下小动作不断，频频sao扰仇州内部。 “我抓到西城统领和云台私底下来往，云台的副领主潜入仇州，居心叵测，不过没被我抓到现行。但我打算以此向云台发难。” 听到这，陆曼不禁发笑。云台领主与副领主向来不和，这副领主还上赶着给仇州送把柄？ 仇曼继续说道：“不久后就是云台领主生辰，先让她好好过个生日宴，你觉得如何？” 陆曼获得了主控权。 “这不是我们早就商量好的么？”陆曼道，“注意点越州的动静，咬人的狗不叫。” 越州虽是个超大型，却没什么存在感，比之关洲都要低调，她们的下属保护区也是最少的。越州的守护者越关山是八级金系，城中光是仇州知道的就有七位八级，实力不容小觑。 仇曼手下都只有八位八级。 陆曼随手拿起桌上的笔把玩，她心念一动，手中出现了深紫色的电弧，指尖的钢笔几乎瞬间被电弧击毁，只剩一点残渣飘落。 陆曼心中有了定论。 仇曼还没有拿回主控权，她仍主导着身体，陆曼陡然站起身，走到窗台边，打开窗户。 夜已经很深了，外头非常安静。 “你知道小洲的体质特殊了？”陆曼忽然开口。 仇曼的异能力明显深厚了许多。寄身她这么多年，陆曼自然知道仇曼天赋绝伦，但她也花费了近十年的时间升到九级，而到了九级之后，异能力增长得十分缓慢，仇曼都曾抱怨过，照这个速度她这辈子都升不到十级。 那天那只章鱼精大大咧咧地说出靠陆九州升级后，她心里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如今仇曼的实力突飞猛进，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在哪？”陆曼轻声问。 仇曼缩在身体里，没有冒头。 陆曼低头，看着窗台外黑漆漆的后花园，忽然开口： “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他好些，别关着他了。” 说完这句话，陆曼就离开了。 仇曼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静默了片刻，她猛地将窗户关上，走回书桌边坐下。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 再次睁开眼后，她已经有了主意。 …… 莫年看着沉睡的父亲，目光深邃。 她穿戴好装备，最后检查一遍所有的工具，确认无误后，她走出家门。 像上次一样，她顺利地摸进了流莺院。 陆九州仍被牢牢束缚着，躺在床上。 见到她来，他惊喜地瞪大眼睛。 莫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伸手将他嘴里的口球拿开。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装置，贴在项圈上。如此一来，这个项圈的定位装置就会被固定在这里。等他们离开主城区，她再把它割下来。 她将陆九州身上的束带一一解开，双臂失去束缚的陆九州立马抱住她。 莫年拍拍他的肩膀，低头轻吻了下他的嘴唇。解开所有束带，莫年把床单拽起来披在他身上，他们来到窗台边。 莫年知道，踏出这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从领主府出来，莫年让陆九州躲进后备箱的一个箱子里。主城区所有的出入口都有重兵把手，自从出了云鹭那事后，所有城门都戒严了。 莫年之前向领主请求取消婚约，但领主没有答应，只是推迟时间，还勒令她去仇州研究院找冯瑞，她这才有了出入主城的许可。 夜晚轮值的城门守卫认得她，是她之前的手下。 “莫统领。”那两人朝她颔首行礼。 莫年点头，将许可证递给她们。 二人没接，只是笑笑。莫年便把许可证收回来，面色如常地发动车子，驶出了主城区。 出了主城区就是东城区，她立马将车停在一条小道边上，到后备箱将箱子打开，让陆九州出来。 “莫年……”陆九州低声唤道。 “我带你离开仇州。”莫年说。 陆九州瞪圆了眼睛，他握住莫年的手，难过道：“那你不是……” 莫年摸了摸他的脸，温和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陆九州没有犹豫，用力点头。 “好。”莫年笑道。 她带着陆九州前往外城区，他们并没有从城门走，而是从外城区一条废弃河道步行出了城。 在城外她已经准备好了一辆用于长途跋涉的越野车。 天边已然渐有光亮。 要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