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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坐针毡

    

如坐针毡



    话说出口,商蔺姜便后悔了,闺门之内蒂固根深的规矩她忘了个一干二净,虽不喜女子要懂礼知礼守礼等等的教诲,但在外边儿的时候这些规矩教诲能够规避些麻烦。

    她自觉失礼,羞得两边香腮带了艳:“只是随口一说。”

    落座之后,商蔺姜眼皮垂垂不再说话,她捧起面前的青花瓷茶杯,慢呷三口,装出一副得体的模样,其实一双灵活地眼溜来转去,琢磨着要寻个什么的借口先回府上……

    说想宠宠了?或是身子不舒服?亦或是有急事?

    对比之下,说想宠宠了不会让人觉得牵强拙劣,毕竟她也真的想念宠宠了。

    想定,商蔺姜转过头,可看到傅祈年淡漠的神情,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这时候的她也不能紧盯着他不放,去琢磨他到底高不高兴了。

    她默默转回头。

    转回头的瞬间,商蔺姜感受到了陆承渊意味不明的视线,她也不敢琢磨太多,吃了一肚子的闷气。

    早知就不来了,方才在马车上的时候,她怎么没想过直接回府里呢……

    明明是那么好的机会。

    忽然,商蔺姜想到了什么,背脊一股冷意冒出,这傅祈年会不会是故意试探她的?

    他给了她回府的机会,可她却因为心中的情意难断,所以来见曾经的情人。

    她真想对天发誓,她是被吓坏了才没有想到这一点,而且她来这儿也不是为了见陆承渊。

    同在北平,想见陆承渊的方法多得是,用不着在这时候见。

    越仔细去想,身子是越冷,到最后脚底板都有了冷意,商蔺姜叫苦不迭。

    她不知的是,在旧情人面前对着新情人做作撒娇说想吃樱桃的时候,傅祈年是高兴的,只是他的这阵高兴不形于色,叫她误会了,好不容易想出的借口也不敢道出一个字来。

    在大多人的眼中,傅祈年是因慕恋商蔺姜之色,不顾身份悬殊而强委禽焉,所以即使商蔺姜高嫁进入侯府,得了夫君之宠,依旧要伏低做小。

    商蔺姜唯唯诺诺的模样落在其他人眼中只道是寻常,而在从小与她相识的陆承渊眼里这是乖常之事,好比是让鸟儿生活在水中,让鱼儿去天空飞翔,他的心里十分难受。

    上一回见面,她亦是如此怕事的模样。

    她不该如此卑微。

    三个人各怀心思,饭菜还未上桌来,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喝下一杯茶,肚子更觉饿,可桌上的两人没有要动筷吃茶食的意思,商蔺姜饿得心慌,但还是没有做那第一个动筷子的人。

    好在傅祈年懂她的心思,动筷夹了一块酥饼放在她的碗中,并说道:“买到喜欢的布子了吗?”

    陆承渊坐在对面,商蔺姜动着筷子小口吃着,怕抬头看见他的目光,于是头一直微低着。

    见问,也是轻声回了话:“嗯,买到了。”

    一直逃避着会显得自己因情郁所致而心虚,吃下那块糕点后,她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把话继续说:“在桃花记成衣铺里买了时兴的缎子,上头的纹样寓意极好,做成成套的衣裳定是好看,后来又在庙市里买了兜罗绒。”

    说完,不等傅祈年开口,她当即把话题转开:“夫君和陆协理今日一起用膳,可是要事还未商谈完?要搬到食桌上继续谈?”

    除了有要事要谈,商蔺姜想不出他们会一起用膳的理由了。

    她疑惑地问完后,目光在陆承渊脸上迅速掠过。

    只一眼便看到陆承渊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看来她是猜对了,商蔺姜暗暗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京营要事都是不能传入外耳之事,就算要在食桌上谈,也得寻个无闲杂之人的地方。

    只是这凤临阁,里里外外都是人,要如何谈事?她不解,秀气的眉毛拧了起来。

    “傅夫人聪慧。”陆承渊声音低低,开口解惑,“确实还有要事要谈,且要在耳目众多之地谈。”

    商蔺姜不敢多看陆承渊,只好转头看向傅祈年。

    傅祈年给她碗里夹了块枣糕,道:“等饭菜上来再谈。”

    不知二人在卖什么关子,商蔺姜好奇得心痒痒,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会谈什么事儿,索性吃起碗里的枣糕。

    枣糕落肚,饥饿更甚,商蔺姜如坐针毡,微微偏头,看着窗外的景象。

    后方就是灯市。

    灯市街上的商铺如云,开市时,夷蛮闽貂之珍异,三代八朝之古董,五等四民之服用物皆能在灯市上看到,如今虽未到开市之日,但依旧热闹非凡。

    商蔺姜正对面的商铺是一家珠宝玉器铺,她对珠宝玉器不感兴趣,目光不转,是因铺里头有一桩有趣的买卖。

    铺里头有位穿着汉人儿衣裳的日本人,他想买下一块新提油的玉佩,可不懂汉文儿,只能和身边的通事官生打交道。

    日本人不懂汉文儿,铺老板不懂日语,所以那通事官生便来了个两头骗。

    玉佩三十金,通事官生与日本人说价时竟说出要四十金,说完又转头和铺老板杀价,从三十金杀到二十五金,自己则能从中得利,只凭一张巧嘴,口袋里就得了十五金。

    好笑的是三个人都乐得眼睛没了缝。

    看到最后,商蔺姜没忍住嗤笑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通事官生还是贪性不改。

    陆承渊是懂日语之人,看到通事官生成功贪得十五金时也是笑了笑。

    傅祈年虽看见珠宝玉器铺前发生的事儿,却因听不懂日文并不知其中的秘密,见面前的两人不约而同笑了一声,心里吃紧起来,仿佛自己是多余的存在。

    他强装出一副冷淡的辞色,问:“在笑什么?”

    此话一出,商蔺姜紧张又懊恼,傅祈年还不知她懂日语之事,这个时候说出来他会不高兴,不高兴陆承渊早知此事,而他却迟迟未知。

    陆承渊眼尖,看出商蔺姜在紧张,思索片刻,便做声道:“只是在觉得那通事官生的话语有趣,一些用词听着新鲜。”

    话说完,小二托着红木来上菜,缓和了紧张的气氛,不知傅祈年信没信,小二上菜的期间他一句话未说。

    本是空荡的食桌,不到一会儿水陆毕陈。

    陆承渊见机把话题转开:“京营中有一支队伍,多由六品以下的官员子侄充任,在营中游手好闲、作威作福,不懂一点兵法,不听军官指令,一无是处,不知傅总督打算如何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