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出轨

    

1 出轨



    即使没有收到猎人的邀请,黎深偶尔也会独自去猫咖转转,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他向最近的一只猫伸出手,猫咪却对他敬而远之,甩了甩尾巴,跑走了。

    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黎深无奈地摇摇头,忽然看见猎人正背对他坐在不远处,和另一个人打着喵喵牌,这只逃跑的猫咪跳上她的腿,猎人顺手撸了几下,眼睛犹盯着桌面。

    在这里遇到她,真巧。她面前的人穿着猎人制服,想必是她的同事吧,那么,应该去打个招呼才是。黎深微笑,偶遇猎人总会让他心情愉悦,忙碌数天的疲惫也烟消云散。

    他像被雷击中一样,愣在原地。

    猎人的同事,那位银发蓝眸的青年,垂下脑袋像是犯困打盹。猎人捂住嘴轻笑两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企图换牌,却被抓了个正着。青年握住猎人的手腕,皱眉质问她,猎人打了个哈哈,谎称在伸懒腰。

    一个平常不过的插曲,二人继续打牌,仿佛无事发生,没有引起周围任何人的注意,甚至那只在猎人腿上盘着的猫咪也无动于衷。黎深本该把它当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如果……其中一个人不是他朝夕相伴、肌肤相亲的恋人。

    他是如此熟悉他的恋人。他的暗金色的眼睛记录下他与猎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使他熟知她的每一个动作、表情、微小的习惯。没有人能看出潜藏在平凡举动之下的一点暧昧与旖旎,只有她最亲密的人才可以察觉。

    “你在哪里?”

    正准备摸牌的猎人拿出手机,戳戳点点。

    “在出任务。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黎深放在身侧的左手紧握成拳,用力到指节泛白。

    “没事。只是问问。”

    周围的嘈杂一股脑钻入黎深的耳朵,又忽地消失,留下天旋地转的眩晕和尖锐的耳鸣。要保持理智,要忍住,他闭上眼,眉头紧锁,对自己说。

    如果这就是这段恋情的终点,那么,他希望能够体面一点地结束,至少不要让自己显得太狼狈。

    他大步流星地离开。

    黎深用备用钥匙打开猎人的房门。家里的布局一如往常,没有陌生的物品或气味。他坐在沙发上,下意识抱紧手臂,电视屏幕完完整整倒映出他此时的样子,使他扭过头,闭上眼。

    这个家里每个地方都充满回忆。猎人在这张沙发上压着他,夺走他的初吻;他们把厨房搞得一片狼藉;在那个小小的淋浴间里呼吸相闻;或者什么都不做,两个疲惫的身体在床上依偎着度过一个宁静的夜晚。黎深把身体微微蜷缩起来,试图甩掉这些回忆,那些过往却宛如附骨之蛆,一桩桩一件件,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之前有多么喜悦和幸福,现在就有多么悲伤和……愤怒。

    这是背叛。黎深不能原谅这种背叛。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容忍背叛。他有很多话想说,想质问,但首先,他得冷静地坐在这里,等待着,等待猎人回来,等待一个答案。

    “黎深?你回来啦!”

    黎深睁开眼睛。就是现在,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把之前打的腹稿一股脑说出来,得到一个痛苦但体面的结束,往后的关系仅仅止于医生和患者,以及自幼熟识的朋友,他可以做到这一切。猎人的手却先一步抚上他的颈侧。

    “黎深,这么多天没见,你好像又瘦了。”

    又用拇指轻轻地按压他的眼睑。“好重的黑眼圈,你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觉了?”

    手心和指尖的热度实在灼人。黎深握住她的手腕,深吸一口气,说:“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什么事情?流浪体袭击?还是你有患者需要手术?如果都不是,”猎人走近一步,有些气恼,“我好不容易跟你见一面,有什么事情比我更重要、比一个久别重逢的吻更重要?你难道一点都不想我吗?”

    “不,我……唔!”

    像是任性地不想再听他说话,猎人的手蛮横地挣脱出来,扣住黎深的后脑,踮起脚尖,用唇齿相依结束对话。黎深的手搭在猎人肩膀上,微微用力推着,那挣扎却实在微弱。当舌与舌终于碰触,交缠在一块儿,黎深全身绷紧,下意识发出一声餍足的叹息。猎人柔软、年轻的身体就在他的面前,仿佛一条离水许久的鱼,热情似火地汲取着、控诉着。

    或许,确实是分别太久了。黎深的理智在这温存中变得朦朦胧胧。他对强势闯入的软舌应接不暇,每当扫过上颚就会迎来一阵战栗。自己的身体其实非常敏感,他平时极力掩饰这件事,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可能……早就已经被看穿了?无论如何,黎深的眼睛已经闭上,眉头舒展,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他忽然不愿意去想别的事情了,不愿意去想那位银发蓝眸的青年,以及猎人亲昵的举动,摒弃混乱的思绪,他的念头全部沉沦在此刻。此刻,他与年轻的恋人正在相拥,接吻,这种感受太过于幸福美好,让他几乎难以招架。

    猎人适时地拉开一些距离,给出喘息的空间。她眼里蓄满了泪水,委委屈屈地控诉:“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黎深最近的确很忙,连轴转好多天,脚不沾地,睡眠和进食的时间被严重压缩,通过手机联系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所以,是因为缺乏陪伴,让她感到孤独寂寞了吗?黎深觉得自己的整颗心脏都变得柔软起来。他本来就因为年长几岁,在这段恋情中经常扮演宠溺、包容的角色,此时也不例外,用指腹温柔地帮她揩去泪水,轻声安抚着。

    她毕竟还年轻,才二十出头,体内的激素水平还没有稳定下来,还有些小孩子心性,今天见到这个觉得新奇,明天见到那个又觉得喜欢。况且,与流浪体的战斗那么危险,在吊桥效应的驱使下,和同事的关系稍显亲密了一些,也算是,情有可原?

    黎深不得不承认,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他还爱着而已。即使猎人背叛他,转投他人怀抱,或者不再将目光投向他,哪怕从此再也不见面,他也会一如既往地爱着,爱得克制隐忍,一腔柔情。

    黎深望着那双含情带泪的眼睛,叹了口气,把她拉近些,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算了,算了,她不管做了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她的心还依然在这儿,那么……他可以选择下不为例,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