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会宽恕我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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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折腾了多久,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入室内的时候,暗室的床上已经一片糜乱不堪了。枕头上和床单上的jingye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是皇子专属的吉服被蹂躏的乱七八糟,有几处刺绣和装饰被yin水和jingye糊在了一起,需要极为精心的清洗才能恢复个差不多。 纳兰枳看着只觉得一阵头大,却又毫无办法。 随便找了一件常服套上,他硬着头皮将李福叫了进来,让人收拾烂摊子,却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逃一样的去外间了。 中秋节当日,休沐。 李福是个聪明人,不该说的都不会说,不管看到了多么震撼的场景,他也只会因为自己皇子的辛苦而唉声叹气。 纳兰枳将手头上的书猛地合上,心不在焉地熬了一整晚,左右皇子妃已经解了禁足了,他干脆就邀请人出去赏花灯,然后找个借口留宿。 他真的...不能再自己这么荒唐了! 要荒唐...就两个人一起...至少还有个能让他推脱责任的存在... 纳兰枳下定决心,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地仔细装扮了一番,照了几次镜子调整衣着装饰,这才出门。 等他疾步走到正院儿里才发现根本不在,连平日里近身服侍的那几个陪嫁大丫鬟也不在,心里一沉,以为走了个空,恰好看到过来问安的挑水小丫鬟,叫来一问才知道皇子妃今日起了兴致,自己带了食盒独自在府内登高望远去了,屋内的大丫鬟也都放了假,自去玩乐赏灯。 沈金柠是喜爱中秋节的。 八皇子府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人不算多,实则丫鬟婆子小厮护院儿人数实在可观,毕竟是大皇子的府邸,纵然不似皇宫那般大张旗鼓地布置花灯,花园子里应景儿的摆了好些个桂花儿,一盏一盏的绢纱宫灯也已挂了上去,为了中秋这八月节,提前月余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沈金柠手上提着食物盒子,褪去了平日里皇子妃的装扮,只着一身简约鹅黄色素裙,混在丫鬟婆子的堆里,随大遛儿跟着踱去了后花园。 火树银花,五彩斑斓,清芬四溢,各色精美的花灯呈现在眼前。 今晚天气晴朗,一轮明月高挂天空,四周繁星点点,与地面交相辉映。 耳边小丫鬟们的笑闹声不断传来,看着四周衣香鬓影,嗅着空气中桂花的香气,沈金柠眉眼也柔和了下来,一路上分花拂柳,欣赏着各式花灯的奇妙之处。 走着走着,看看周围渐渐安静,她往里深走了几许,走到一个假山石后坐下,石头虽有些凉,倒也还受的住。 她将食盒放过一边,我两手撑在石头上,后仰过去望着星空,繁星点点,真的很美...只是不知道上一次一同观赏星空的几人,现如今又怎样呢。 淡淡的花香围绕在她的周围,沈金柠闭着眼静静的呼吸着... 隐隐的脚步声传来,沈金柠暗自皱眉,总归有些扫兴,心中希望这人只是路过而已,可惜天不遂人愿,那人越走越近,然后在她的右侧停了下来。 沈金柠偏了偏头,一袭月白色的长袍映入眼帘,心中了然,倒也不甚在意,直降原本歪斜着的身体正了正,收了点子放浪形骸的样子,却仍旧毫无仪态形象可言。 纳兰枳见惯了她平日里端着一副皇子正妃的样子,突然见了她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摆烂劲儿,不由得觉得新奇。 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让他感觉到,面前的这个皇子妃,实际上还是个刚过十八岁的小少女。只是这层身份给她的行事言谈被迫上了一层华而不实的金色枷锁。 他又何曾不是这样? 也许是同病相怜的有感而发,纳兰枳倒觉得二人的关系近了一步,他环视了一下左右,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了,一开口,声音里就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宠溺,“你倒是闲适,寻得了个好地方。” 真是害他好找。 沈金柠没有回答,抬头看了一会儿月亮,一直到脖颈有些酸涩了,这才收回视线,淡淡问道,“中秋佳节,不在侧妃那里过吗?” 纳兰枳详装没有听到她的意思,一本正经地撒谎道,“不了。想一个人出来静静。” “唔。” 沈金柠也没有再理会他,只觉得走了这么一会儿,肚子有些饿了,打开一旁的食盒。 里面装着几块儿月饼,还有两小壶黄酒,顺手拿了出来,摆在地上,原本都是给自己准备的,不过这皇子府的主人既然来了,也没有不分给他的道理。 她伸手将一小壶黄酒放的离自己远些,朝着酒壶抬了抬下巴,示意是给对方的,就没有再理会,自顾自的拿着另外一小壶,将盖子拔开,仰头就灌了一口。 黄酒甜而不腻,度数不高不低,一口下去虽然有些辛辣,不过很快就被酒香气氤氲了,浑身暖烘烘的。 纳兰枳也没有和她客气。拿过酒壶,学着她的样子,也仰头灌了一口。 凉甜柔滑的酒液顺着喉管滑入腹中,顿时胃部一阵火热,几日来的空虚莫名有种被满足的感觉。 沈金柠伸手掰了一块儿月饼,放在口中慢慢地咀嚼。她素来吃不惯老式月饼,可她并没有心思改良这种东西,此情此景,清风明月里,如此倒也应景。 纳兰枳轻笑一声,坐得更近了些,也掰了一小块,就着酒吃下,只觉得味道竟然出奇的不错,他一向不喜欢这种东西,可是今日却觉得别有风味。 “如此席地而坐,倒让我想到曾经跟着皇父出征的时候了。” “当时黄土漫天,瑟风阵阵,自然是不如京城的。” “可那时应该是我最为畅快,自由的时候了。” 为数不多的快乐回忆,让他少见的多话了一些。 沈金柠回头看了他一眼,虽然面上不显,眼睛里的惊讶却是被纳兰枳看了个一清二楚,他心情很好地笑道,“怎么,想象不出我上战场的样子吗?” 沈金柠忽然想起原作中,沈明枂曾经感叹过,【像他这样的容貌气韵感觉好似只应煮酒论诗,拥炉赏雪才不亵渎】,只是原主八皇子妃倒是觉得他上了战场绝对不逊于兰陵王。 “才武而面美,貌柔而心壮。因音容兼美,恐不足威赫,常著假面以对敌。击周师金墉城下,以五百骑士克周军重重包围,勇冠三军,齐人壮之,特为舞《兰陵王入阵曲》,以效其指麾击刺之容。” 纳兰枳听闻,眼睛微微发亮,一副惊喜的样子,不由得喃喃道,“倒也不知你对我评价如此之高。” 沈金柠微微摇头,心想如此想的人已经不在了,却也没多说什么,只仰头又灌了一口酒,享受着周围的静谧。 纳兰枳也不说话了,抬头看了一会儿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回过头去看她,忽见得美人在月亮下拿着玲珑通透的白色骨瓷瓶子月下独酌,皎洁的月光落在少女的身上,莫名呼吸一窒。 这个时刻,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人无比的遥远,可她明明就近在眼前,甚至自己伸出手就能碰触到她,可他却不敢。 太美了。也有可能因为太过干净圣洁。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敢碰触她不敢靠她太近,因为这样的她能完全照射出来自己的肮脏和腐烂的内里。 有这么一瞬间,他突然有种想逃的冲动。 一个没留神,踢到了一旁的石头上,发出来了细微的动静。 沈金柠眼神里毫无醉意,就这么回过头,用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盯着他看。 虚与委蛇与谄媚权贵他早已看管,背叛和欲望也是他每天都会遇到无数次的东西。但他第一次看见那样的一双眼睛。 她没有欲望,也没有贪婪,甚至没有质问,没有对他的一丝情绪,只是平静。 平静中又有着沉静的天真,仿佛只要他开口说出一个理由,任何理由,甚至一个极差的借口,她都愿意接受。她什么都可以原谅,什么都可以宽恕。 这不是一个属于人类的眼神,而是,平等的爱着众生的...神明? 纳兰枳喉间一哽,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那样直愣愣地盯着她,半晌,一种无力的麻木慢慢爬上心头,他整个人仿佛脱了力一般,只觉得手中握着的酒瓶子仿佛有千斤重,沉的他委屈的想要流眼泪。 那些他为了向上爬而不得不做的事情,那些午夜梦回都让他痛苦不堪的事情,这一时刻都瞬间涌了上来,顶到了他的脑子上,从小腹部涌上一阵反胃的痛苦。 “沈金柠...” 一阵微风吹来,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要窒息,伸手一摸,发现脸上有些湿漉漉的,却也不甚在意,只是开口不由自主地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仿佛要放在口中反复咀嚼,“不论我做过什么事,你都会原谅我的,是吗?” “你会宽恕我的,是吗?” 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他偏执地又问了一遍。 “你喝醉了。” 半晌,沈金柠不带任何感情的话传来,却不知道拨动了纳兰枳的哪一根神经,也可能时辰到了,四周避无可避的香橼的清香混杂着桂花的甜香让他身体开始不受控制起来。 要将她留下... 这个世界里,能够宽恕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阴暗面那些令人生畏的下作手段的人只有她了... 纳兰枳逐渐混沌的脑子里只有这样一个想法,身体早已经不受控制凑了过去,朝着她的嘴唇就要吻过去。 沈金柠微微避开身子,轻松无比地伸手,用一只手钳住了他的下巴,不论如何用力,扭动,也根本甩不开。 纳兰枳眸中染上了一抹愠色,连你也嫌弃我,连你也...拒绝我的靠近,是吗? “放开!” 他恼羞成怒地低吼,平日里无波无澜的平静眸子不知是因为疼的还是委屈的,此时看起来水光潋滟,微微翘起的眼角上染了一抹生动的鲜红色,因为生气,整个人气喘吁吁的,比起平时要鲜活了很多,看起来倒是有了一丝正常的年轻人的样子了。 被沈金柠的眸光那么淡淡的看着,他慢慢丧失了挣扎的能力,仿佛被关入了笼内的野兽,慢慢平静下来,声音里因为挣扎还带了一丝喘,“我只是想...想试试...” 沈金柠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将手松开了。 虽然没说什么,但纳兰枳好像已经永远失去了再次凑过去讨吻的勇气,就算是趁着醉意也不行,因为他没有办法再骗自己—— 她的眼睛很明显的告诉他自己,面前这个沈金柠,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喜欢自己的沈金柠了。 很久以后回忆起来,纳兰枳才意识到,可能也就是这一刻,吻,就变成了他的一个执念。 不是有那种情况吗? 幻想一个东西幻想了很久,等得到了以后,会有些遗憾地感觉【啊,原来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呀】 但是这个不一样。 后来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吻的纳兰枳发现确实...是如想象般那样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