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霜(微rou/惩罚)

    多年后回忆起青春时代,总感觉自己活成了一面旌旗,猎猎风中张扬,带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

    和每个正处于叛逆期的少女一样,身上不经意地流露出些桀骜不驯的气息,铁骨铮铮一往无前,自以为一腔孤勇,经年回首才发觉,那叫傻逼兮兮。

    好好学习哥出事之后,我重返校园,发誓不再拈花惹草祸害无辜,哪怕他并不算什么无辜,我只是不想再有旁人被我拖下水了。

    这是我和楚天甚两个人的游戏。

    很遗憾,彼时的我玩不过楚天甚,我也玩不起。

    渐渐地我腻烦于表达,无聊时我喜欢阅读,小说为主,国内国外,经典的通俗的严肃的流行的,什么都看一点儿,我不大挑。除了俄国佬的东西,我一向看不大进去,可能因为他们起的名字太过啰里八嗦。

    最爱两位名字中带碧的女作家,其中一位从不在内地出版,因为她不能忍受自己的作品遭受删减。我特意托朋友从香港和台湾带回她的全套作品,那会儿海关查的不严,自用能带进来。

    带回来的都是竖版繁体,看得很累很慢,但消磨时间再合适不过。最喜欢的短篇叫做《失城》,爱极了那样血淋淋肢体断垣残壁的故事,暴烈悚怖中潜藏着她特有的温柔笔触。

    我总觉得她写下这些文字时,是温柔的视角。

    她始终是一位温柔的旁观者,讲述者。

    高中时期还慕名拜读了师太的《喜宝》,读第一遍就将那句日后烂俗于世的“如果没有爱,我要很多很多的钱”奉为人生圭臬,爱极了勖存姿那样雄厚的财力地位,却恨透了勖存姿的苍老腐朽。

    后来渐渐长大,念本科念硕士,感情观逐渐定型——不想找男朋友,想找爹地。

    却又厌恶老男人的死气沉沉。

    所以萧逸于我,是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想找爹地?

    或许是生命中父亲角色过早的缺失,又或许是楚天甚侵犯我的时候,总是一遍遍地告诉我,你爸爸不要你。

    你爸爸不要你。

    成了我一生的梦魇。

    我对亲生父亲的印象实在太过模糊,只依稀记得他是个气质清隽的男人,身影高大,回想起来,我记忆里最常出现的,反而是他的背影。最常听到的别人对他的称呼,是程医生。

    他是知名脑外科医生,所以我从记事起,就很少能够见到他。他总是出差,加班,又或者被紧急召回手术室,他乐在其中。

    他是个停不下来的男人,他的野性难以驯服。他根本不适合婚姻,起码在他与我母亲结婚的年纪,他不适合。

    母亲和他没离婚前,我一直暗暗希望自己能够是别的父母的孩子。

    听说他和母亲结婚主要是因为有了我,原本他们俩只是one night stand,也就是我们现在俗称的约炮,看对眼打一炮,谁知道避孕套也能出意外,有了我。

    父亲出生于虔诚而传统的基督家庭,他本人也算半个基督徒,将堕胎视为不可饶恕的罪孽。

    于是我这条生命侥幸得以存活。

    他和母亲结婚,收心归港顺理成章,他成了有家室的男人,他供养这个家庭,但他不爱母亲,也没有想过学习如何爱我。

    当然,如果zuoai也能算是一种爱,那他和母亲之间或许偶尔也有爱吧。

    他是个极优秀的男人,但他是个不合格的丈夫,不合格的父亲。

    虽然他能给予我们优渥的生活。

    离婚导火索是他想加入无国界医生,参与国际医疗救援,这意味着他将长期奔波于海外。

    母亲自然是无法接受的,主动提出离婚。二人一拍即合,我判给母亲抚养。

    其实早在离婚前,母亲就已经和楚天甚来往密切,或许已经出轨了吧,我撞见过两三次楚天甚送她回来,有时她会邀请楚天甚上楼喝杯咖啡,楚天甚见过我一次。

    他对我笑,我没理他,扭头进了自己房间。

    有这样一位亲生父亲,我也不能太过苛责我的母亲在感情或家庭方面不够坚贞。

    父亲离婚后,成为无国界医生,马不停蹄地前往非洲中东等地区进行国际医疗救援。又过几年,听说他也回国定居了,不过没再回我们这座城市,再后来就彻底没了消息。

    年少时候,我一直隐隐希望爸爸能够见我一面,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也成了我的夙愿。

    没有人知道,成年后的这几年间,我一直在寻找我的亲生父亲。

    因为我不信楚天甚说的他不要我,我不信我的亲生父亲不爱我。我想站到他面前,亲口问问他,为什么丢下我。

    又或者,仅仅只是见他一面。

    我不能没有父亲的爱,因为我的母亲,早已足够恨我。

    自我出生起,母亲一直不喜欢我,我以为她是埋怨父亲,连带埋怨我。后来我才知道,她根本不需要我,她根本没想要女儿,或者任何一个后代。

    偏偏我这个女儿的存在,让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第一个男人,又阴差阳错,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让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第二个男人。

    世事还真是充满讽刺。

    我是个意外。

    我是个不该存在的生命,我本来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所以这个世界可以尽情地对我冷眼相待,对我的一切遭遇幸灾乐祸,可以戏弄我,折磨我,偏偏不屑于救赎我,吝啬于柔软爱我。

    所以我在这个世界得到的,只有血淋淋的伤口和冷冰冰的匕首,或许还有一条,用以自缢的绳子。

    要么杀戮伤害,要么了结自己。

    我出生于冬日。

    听说那一日下了雪,很大的雪。

    我站在二十年后的冬日里,看着窗外纷纷扬扬飒沓挥洒的大雪,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我不曾目睹过的冬日,是否也是这样铺天盖地的白,满眼的白。

    白得干净,白得惨烈,白得不忍细看。

    你看,我出生时是干净的,我的骨头,我的血rou,我的皮肤,都是干干净净的,像这片白。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把我弄脏。

    我听见那个二十多年前面世的婴儿的第一声啼哭,看见她眼中盛开的一朵冰凉的白莲,护士纷纷惊诧,她出生时,医院池塘里也盛开了一朵白莲。

    这是冬日,白莲盛开,天有异象。

    病房的玻璃窗内结了一层霜,透过这层霜,恰好看到楼底池塘中央的白莲。

    这个婴儿的父亲为其取名为惊霜。

    你知道我何时开始有病?

    高中的时候。

    也是我第一次真正对母亲感到绝望。

    那会儿我的心理状态已经很不正常了,第一个发现的是我们学校的心理医生,她很年轻,为人处世还带着一股初入社会的学生才会有的严谨执着的态度,她和我聊天,从我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到一些可能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她联系我的母亲,希望能够引起她的警惕。

    后来我时常想起这位心理医生,她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善良而天真的人类。

    你们猜我母亲说什么?

    她说我所说的一切不过是我自己的臆想,她说我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她说我是过分仰慕我的继父,所以才会编造出这样离谱的耸人听闻的故事。

    事实是,我所说的一切子虚乌有。

    她朝这位年轻的女医生客套地微笑,您也知道,青春期少女的想象力能有多丰富,我们会做好引导的。

    为了增强她言辞的可信度,她又说,如果您知道她的继父是谁,就不会感到奇怪了。

    于是她终于能够顺理成章、颇为自豪地开始介绍她的现任丈夫。

    大检察官楚天甚。

    我永远忘不了她向那个年轻女人说起楚天甚时的表情,那种微妙的丝毫不加掩饰的崇拜,宛若少女谈论起意中人时沉醉晕眩的微表情,她眼里熠熠闪烁的光芒,非常自然坦率地倾泻出来。

    女医生半信半疑,说,即便是这样,也是很不健康的心理状态,应该尽快就医,做好心理疏导。

    我母亲始终如一地保持着她优雅的微笑,会的,我们会安排的,劳您费心了。也希望您对此事能够保密,这种情况传出去对我女儿影响不好,她还这么小,外人也难免对我们家庭产生些不必要的误解。

    医生便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这只是家事。

    她也只是一个校园里徒有虚名的心理医生。

    我在心理医生的办公室里,全程安静地欣赏着我母亲单方面呈现出来这场的精妙绝伦的表演,太精彩了,我真的,很想为她鼓掌。

    我真是觉得奇怪,她怎么就没去当演员呢,这样一张脸这样一身演技,她要是当演员,什么青霞曼玉妮可梅丽尔都得靠边儿站,三大A类国际影后桂冠非她莫属,演技派实至名归。

    我突兀的笑声响起来,像风铃,清脆而尖锐,瞬间灌满这间狭小的办公室。

    我笑到停不下来,我笑到控制不住地慢慢蹲到地上,我笑到呼吸紊乱,浑身颤抖。

    太好笑了,真的太好笑了。

    我怎么会不仰慕我的继父呢?

    他是楚天甚。

    我活该仰慕他。

    没有任何人会觉得奇怪。

    我不仰慕他才有问题吧?

    女医生仿佛被吓到了,她愣了片刻,才轻声迟疑着问我,同学?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我好,我太好了。

    我有这样一位优秀的至高无上的继父,有这样一位得体的优雅从容的mama,我怎么会不好?我实在是太好了,好到无可救药,好到整个世界都为我疯疯癫癫。

    我笑得飙出眼泪。

    我站起身,还在笑,忍了又忍,终于抑制住这串恐怖尖锐的笑声。

    我扬着嘴角,噙着眼角破碎的泪花,看向站在我面前的女医生——这根脆弱易折的,我曾错当成的,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深吸一口气,微笑着清晰地告诉她:“是的,我仰慕我的继父,他太优秀了,他太伟大了,我爱他,所以我编造了一切。”

    “我嫉妒我的母亲,为什么嫁给我继父的是她,而不是我。所以我编造谎言,所以我想破坏她和我继父的感情。”

    我手指颤抖着指向我的母亲。

    “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不好意思老师,给您带来困扰了。”

    我平静地微笑,像宣誓般诚恳真挚地说出来,我爱楚天甚。

    真挚到我自己都相信了。

    从办公室离开之后,我与母亲并肩站在教学楼的走廊里,时间是下午课时,校园里人影罕见,楼前的泡桐树开花了,淡紫色的,层层叠叠,像片烟雾。

    我轻声问我的母亲:“你满意了吗?”

    她穿香奈儿萨尔茨堡系列的经典黑白软呢套装,踩着9.5厘米的香奈儿高跟鞋,优雅冷艳一如既往,不过我的身高已经足够与她对视了。

    我一字一句地告诉她。

    “我嫉妒你,我仰慕楚天甚,我爱楚天甚,我想取代你,成为楚天甚身边的女人。”

    她像看神经病一样冷漠地看我。

    我冷笑一声:“你猜这番话,让楚天甚听见了,他会是什么反应?你猜他会不会,让我的愿望成真呢?”

    她脸色惨白。

    我又补一刀:“对了,我十七岁生日快到了,过完十七岁,接下来是几岁?你猜最高兴的人是谁?”

    和父亲结婚时,她说她肚子里的孩子需要一个父亲。和楚天甚结婚时,她说她的女儿需要一个家庭。

    她永远有理由找男人,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碰巧我这个理由她用得最得心应手,最轻而易举俘获人心,也最行之有效。

    我根本不需要父亲,无论生父还是继父,对我来说,要么鸡肋要么噩梦。

    但她需要一个男人。

    念本科的时候,楚天甚是我们学校聘请的法学院客座教授,他经常来做讲座,能容纳五百多人的礼堂场场爆满座无虚席,不止法学院,其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学院学生也慕名前往占座,其受欢迎程度可见一斑。

    我之所以知道这点,是因为我的一位舍友很崇拜楚天甚,简直把楚天甚视为她的人生导师。每次听她在宿舍里以一种顶礼膜拜的口吻谈论起楚天甚,我都想翻白眼,想劝她吃点好的,别把畜生当作人生终点,但终究还是欲言又止。

    事实上,这并非她的眼光问题,而是楚天甚的面具戴得太好了,吸引了无数学生后辈死心塌地追随。

    外人看来,他身份煊赫,学识渊博,态度亲和,谈吐大方,从不摆架子,尊重每一个学生的问题,坦诚分享他的观点。

    倘若我只是个不认识他的普通学生,估计也会义无反顾地崇拜他。

    有一次我舍友喊我帮忙提前去某个讲座占座,但她压根儿没提这是楚天甚的讲座。

    直到讲座开始,我看到楚天甚才反应过来,想离场已经来不及了,四周都是人,我要是起身,楚天甚能看得一清二楚,那更尴尬了,索性缩在人群里,努力成为背景的一部分。

    我真是烦死楚天甚了,在家里看他都快看吐了,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到天边,没想到在学校里还是躲不过。

    好不容易讲座结束,我混在人群里想无声无息地溜出去,结果楚天甚说他不赶时间,还可以回答些法律问题。

    一群法学生跟打了鸡血似的涌上前去,迅速围住他,一声声喊着楚教授,崇敬之情溢于言表,瞬间就围出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堵住了通往礼堂大门的路,听他闲聊当今社会司法现状,聊国内国外法系区别等等。

    楚天甚站在包围圈正中心,旁边是法学院的院长与他寒喧,我艰难地挤在人群里,想从这帮意犹未尽的学生中间穿出去,走出大门。

    结果楚天甚看到了我。

    我真不知道看到我的那一刻,楚天甚会不会瞎想,会不会以为我是特意来听他讲座的,我不想他误会,一想到他会这样误会我,我就特别恶心浑身难受。

    楚天甚立刻撇开周围的人,拨开包围圈,朝我走过来,轻声喊我的小名。

    “霜霜。”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我身上。

    我顿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窗外烈日当空,绿荫如盖,我站在室内,距离大门咫尺之遥,阳光洒在我身前不远处的空地,来不及照到我身上。

    我眼前却一片晕眩,一片刺眼金光,众目睽睽之下,我想吐。

    于是我扶住门框,开始干呕,胃内翻江倒海,但什么都吐不出来,唯独呕得惊天动地。

    我以为上了大学就可以逃离他。

    但是,他不肯罢休。

    他要我留在他身边,留在这个国家这座城市,他不许我出去念书。

    上大学以来,我一直努力地隐瞒我和楚天甚的关系,我不想再像初高中时那样招摇,那样备受瞩目,结果他一句话,就令我所有努力付之东流。

    楚天甚走到我身边,扶住我,轻拍我的后背,我微不可见地躲避。

    他紧紧握住我苍白的手指,我便不再敢动。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是威胁。

    楚天甚镇定自若,对身后一脸关切的校领导解释道:“我女儿身体不好,我带她去医院看看。”

    于是大家又都知道,我是楚天甚的女儿了。

    那晚回宿舍,舍友格外羡慕我:“楚天甚是你爸爸你怎么从来不说啊!太不把我们当自己人了吧?”

    我不说话。

    她继续感概:“我的天呐,他竟然真是你爸,你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我都要羡慕死了!你竟然能忍住不说……”

    我冷冷打断她:“他不是我爸爸。”

    “啊?”

    她困惑地看我一眼,我没理她,默默翻过一页书,解一道新公式。

    她嘀咕了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

    随即另外两位舍友也附和起来。

    “切,牛什么啊。”

    “啧啧,大小姐脾气不好理解一下啦。”

    “急着撇清关系是怕我们沾光吗?谁稀罕啊……”

    我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她们:“我说了,他不是我爸爸。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她们看我:“你有病吧。”

    我不再与她们争执,我确实有病。

    病入膏肓。

    我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

    不能说楚天甚是个变态,是个禽兽。

    不能说他对我所做的一切,这是秘密,我的秘密,我和他的秘密,我和他和我母亲的秘密。

    我不能抹黑他,他绝对正义的形象,他光明伟岸的形象,他深入人心的形象。我不能破坏,不能破坏。

    我唯一能说的人只有我的母亲。

    可是后来,她咬牙切齿地骂我是小狐狸精。

    我笑吟吟地看着她,轻声说,没有老狐狸精,哪里来的小狐狸精呢?

    我的亲生父亲姓程,原本我也姓程。

    母亲改嫁后,在楚天甚的强烈要求下,我开始姓楚。

    他说,你冠了我的姓,你是我的。

    大一那年暑假回家,我忘记是什么事情惹到楚天甚,他惩罚我。他惩罚我的方式较之几年前的那种,更绝望,更美丽。

    一种逼人至死的美丽。

    我跪下来,朝他抬起屁股。

    他抓住我的手,背至身后,用丝巾绑住,让我掌心握一支玫瑰。

    楚天甚卸下袖扣,挽起衬衫袖口至手肘。

    他打我。

    准确来说,他并非打屁股,他是用手掌,拍打我的xue。

    他一边打,我一边流水。

    巴掌声响亮,水声黏腻,很快,他的手掌就湿了。

    我永远忘不了那种羞耻,隐秘的xue裸露在男人眼前的羞耻,被手心直接扇打的羞耻,yin液源源不断流出来的羞耻,浸湿他手掌的羞耻。

    他打一下,我身体颤一下,臀rou在他掌下颤出一道rou浪,xue口无法控制地收缩一下,吐出一点晶莹粘滑的液。

    过分宽松的睡衣随着身体弯曲的弧度,慢慢滑落至胸前,露出我塌下的柔韧的腰。

    手中玫瑰颤抖,花瓣落到我的腰上,花刺戳进我的指尖,细密的血珠淋下来。

    他解开绑住我的丝巾,扔了玫瑰,用指腹紧贴我翕动的xue缝,不进去,来回抚摸,感受我的湿透。

    偶尔我会轻轻地叫一声。

    叫的时候,我看见小莲。

    他经过楚天甚的书房,躲在书房外的阴影里,透过门缝,他与这样的我对视。

    我想让他别看。

    我想捂住他的眼睛。

    可是我做不到。

    我只能挣扎着,用受伤的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假装这样他也看不见。

    手心过分湿热,混杂着汗水与血水,渐渐地,眼泪浸湿了指缝,一滴一滴地漏出来。

    我知道莲也在流泪。

    jiejie教过你,要捂住眼睛,不要看jiejie,记得吗?

    小莲,不要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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