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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一刀尖二

    

阴阳一刀尖·二



    未时日光好。

    许是后来服的几帖药渐有疗效,仙仙今日午后便能从床上起身,和前来看望的妹子们一起抱被子去走廊靠近河岸处晒太阳。

    只是这竹竿还没能彻底抖干水汽,就先被厚底雄浑一吆喝吓得抖了三抖。

    仙仙见先来的鹊儿指了指下边,便忙探出头去看,还不忘问离河边最近的茶茶:“我可是刚才没有抓牢了,砸到了谁?”

    “是你上月砸到的那只鸭子等得着急。”茶茶瞟一眼那望眼欲穿守在楼下的黑头巾愣头青,又捋着辫子清清嗓子,“是不是,想见咱们仙仙姐咯。”

    “喂,你说话呀。”

    “我就是想见你,你过得好不好?”黑胳膊男孩不说自己守了多少个日夜,憋了一肚子话,最后竟就蹦出这样一句:“茶茶说你是因为生病变丑了。”

    “我没变丑!叫你胡说。”她戳戳那个乱传话现在还在乐不可支的嫩妹伢,又要对着楼下凶巴巴,“你再和她一起闹我就下来撕了你的嘴巴。”

    “变丑了也不要紧。我阿展怎么都娶!”

    喊声大到足够使河面为这原始的求爱而皱起眉头,波光粼粼之下赶走几只初尝水暖的鸭。

    “你要不管他,”茶茶趁仙仙吃惊的劲儿,不知什么时候从腰间布口袋里扯出一条三色织物,“这喜鹊打得好啊,我喜欢的不得了。不如就把它和人一起都让给我吧。”

    说着,便拉了鹊儿几个一起跑下了楼,“你要是不想,来抢呗。”

    仙仙这才急了,跌跌撞撞一路去追,“莫抢,要给也是我来给!”

    于是乎,那男孩顺利通过了这场考验;而那女孩大病初愈,也收获了加速焕发活力的爱情果实。

    “我明儿个就叫阿爹阿娘来提亲!”

    “明儿不是个好日子。”

    日光下,他俩的影子逐渐交叠在一处。是阿展凑过去在等着属于他的胜利之吻,没得着妹子的芳香一顾,但受了仙仙埋怨似地拽了他匆匆绑在腰间,象征着女子给心上人答复的带子,“绑得好难看,不如叫我来。”

    “那你就是说好了要嫁我了。”

    “明知故问,你都拿到了不是。”

    茶茶便知道,该把时间留给这对爱侣了。

    几个妹伢偷笑着离了场,有艳羡的在后头嘀嘀咕咕,畅想两情相悦的美妙,美好愿景和靠西的斜阳一起回了家。

    最后分别的是茶茶和鹊儿,两人因为一个家在溪水西,一个往溪水去而亲近了不少。

    天色渐晚。因不怕黑,她便自高奋勇,要先把田家妇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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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只影子并排走,一片树叶大约因好奇打量,不慎在火把照亮的片域内掉落枝头。

    “你也是女孩,要小心。”哑女比划着,“我总觉得后面还有什么人呢。”

    “不担心的。”茶茶听着身后风吹树叶沙沙响,哼出声,“那是我最近长的个多事小尾巴。走吧走吧。”

    鹊儿虽不能讲话,但茶茶也乐于拉着她的胳膊,和她倾倒所思所想,因知她总是恬静地笑着耐心倾听:“鹊儿,我是这样觉得的。看着他人甜蜜蜜,比我自己去得到还会更让我高兴。天底下,应该没有比我更幸福的人了吧。”

    那小妇人点点头,要比出“柴米油盐酱醋茶也是幸福”的手势,却因为从茶茶的热情中抽手而倒吸一口凉气,化作“嘶”的一声。

    “刚才是我拽疼你了吗。”茶茶意识过来,忙要去向上提起鹊儿的花边袖,“对不住,我来帮你看看。”

    她太过灵活,以至于鹊儿没能拦住。一时间露出条布满青紫掐痕,宛如补丁开会的细嫩玉臂,急得鹊儿赶紧把袖子往下拽,又要去推走茶茶,叫她就在这条道口就此别过。

    “这分明是有人欺负你!”茶茶心如明镜道,”不行,我更不能让你一个人走了。”

    鹊儿在前面走,一步三回头。而茶茶就在后边跟,尾巴后头还有一只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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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阵急风过。穿林打叶,打的可不是枝头几只新长的柳树嫩芽,而是生生截断一枝春柳,落地如鞭。

    不,请细细再看。那看不见却迅疾如此的不是风,它刮过却留痕,在树皮上流痕,深切出汁液。

    一眼见着不及舞勺之年的少年摘下黑袍,从阴影里走出。正是那原本该随着商帮一同远去的看马男娃。他在黑夜的庇佑下摇身一变,彻底剥皮换骨拔除了白日里的怯懦,“你是谁,出来。”

    “问别人之前,要先自报家门。”他的对手不屑于现身,声音却能在寂静窄巷内回荡出几分阴沉。

    “血起浮屠?”

    “以观沧海。”

    “微澜镖的刀尖不朝向自己人。在下是暗影卫的二十育沛,不知是哪位师兄已经先我一步?”

    “药是真的,商队也是真的。先是挑起两帮之争,后又用走失孩童作饵好让祸水东引,再趁机杀回来用寨里活人试药。哼,你们暗影卫为运出这批弥陀散可还真是劳苦功高。”那人并不正面作答。

    “我们可是领了堂主的亲令。”育沛道,“师兄既然清楚,就更不应该阻拦我对那聒噪少女出手。叫那江湖郎中救活了酒坊一家,已是不该。只有活人,才能更好显示出这改良方药效。”

    “还是说,师兄和我有着一样的目的。”

    “我和你不同。”那声音依然冷冰冰,“我说,她不可以。”

    “怕不是为了身份蛰伏于此,久而久之生了菩萨心肠,想要彻底融入这穷乡僻壤之中吧。”   育沛见问不出什么,便有意激怒于他,“画一幅皮囊出来顶个人样,太阳下出来走一遭,我知道那有多累。脱皮脱骨难换心,何况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有心。”

    “蛮子们待你好,怎见得就是认了你?师兄入戏太深,当心人无此意,偏要自己多情。切莫要打雁反被雁啄伤了眼睛,一时心慈手软为他人做嫁衣可怎么办——”

    刀不见血,又是冷风过境。可惜他最后半句嘲讽未能说完,便被一镖封了喉。

    “你话太多了。”鸦青苗衣少年从树上轻盈跃下,用鞋底压住育沛将死未死,急于召唤暗语寒鸦的手狠狠碾压,“我不是说了吗,我和你不同。你对她出手,就是不可以。”

    作罢,他便替育沛唤出那只传声的鸟儿,仿声道:“今有暗影卫二十,甘为西南护药一事肝脑涂地以身试毒。无奈药力不稳自知苟且不可活,故自行了断于此。”

    寒鸦即飞,飘落一尾羽归尘,如同他缓缓消逝的生命。

    只是,育沛死前尚未死心:“你,你是。”

    “在下暗器署十六,同骋。”他握拳行作一礼,将发间松了的儒带重新束好,冷笑时露了尖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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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理完一切。少年沿着月光路走回碧溪边,竟有些怅然若失,忘了避人耳目运用轻功。

    许久未能感受刀尖扎入人体脉搏流露出如划破宣纸般畅快的细微声响,同骋本应该是兴奋的。

    可是他居然已经丧失了那股由心脉向外延展的嗜血狂热。

    是因为跟丢了少女吗。

    是因为打雁反而被雁啄瞎了眼吗。

    骗人。

    他和他们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他明明有心,能因为一个人发疼,也能为此人雀跃如狂。

    既然愿将整颗心都挖出来捧到那人面前,便已经知道了痛的可能,求得只是与那人的一个以心交心。

    其他的试探,冷遇,他统统都不在乎。

    那个碎嘴子未免话太多。

    同骋捏了捏耳朵,试图要将育沛留在他耳中回响的话语倒出来。

    还是不要给自己徒增烦恼了罢。

    快些,再快些。那朵小茶花脚程比他快,见不到他跟在她后面回来,会不会要替他着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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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骋:待会儿不可以让老婆发现我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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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育沛,山海经里长在水底的石头,也是琥珀的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