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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暴雪

    

午夜时暴雪



    金属门被霍然推开——

    “你们怎么搞的?爸为什么怎么又心梗了?!!”

    狭小的手术观察室内气氛压抑紧张。除了正从北海道往回赶的魏夫人,女儿魏今夏、从政的私生子赵金稀和两个姓曲的外甥都到齐了。

    李金稍姗姗来迟不说,一眼都没看手术台上的父亲,指责和质问先对着屋内几个人砸了下来。

    “秦销他老婆开了个非常难搞的条件,我从他们家出来,上山找舅舅汇报,”楚湘站在斜面玻璃前,身影笔挺修长,面容白皙冷淡:“在车里和舅舅聊了一会儿,聊完下山准备回家,临走时去树林里撒了个尿,突然听到一声枪响,回去就看见秦销他老婆从车里跑出来,舅舅的心脏病也犯了……”

    “爸中枪了?”

    李总惊愕地向玻璃外望去——

    这个角度能将医护人员围拢着的手术台看得一清二楚,血淋淋的脏器一入眼目,不由抽了口冷气。

    楚湘:“打碎了车前挡风玻璃,没打中他。”

    李总微松了口气,但仍有一肚子疑问:“秦销他老婆怎么会在你车上?你从什刹海开到侯庄子都没发现车上还有人吗?”

    楚湘没回答这些问题,甚至没再搭理李总,忧虑的目光掠过室内一张张神情各异的面孔:“当务之急不是查清秦销他老婆和舅舅是怎么回事,诸位都了解秦销是什么人,也知道他那个老婆有多疯逼。”

    雪白灯光下,楚湘表情冷硬坚挺,严肃道:“我们要做好准备了。”

    观察室内静默了片刻。

    小外甥曲总率先开口:“先看看舅舅的情况再说吧,今儿礼拜六,国外还是圣诞假期,股市都不开市,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楚湘反问:“你忘了我们是怎么对付秦销的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们几个也没有优秀到能成为那么多人的眼中钉。”另一个外甥曲少校也摇了摇头,“何况秦销没有兄弟姐妹帮忙,一向独来独往,孤军作战。舅舅给我们铺了这么多年的路,就是为了这一天,我们不会孤立无援。”

    楚湘仍然坚持:“一旦舅舅千古……你们还笃定魏家的友还是‘友’吗?”

    赵金稀:“中国权力场最大的特色是看谁更能掌握事件的解释权,凡事讲究个出师有名,否则‘先斩后奏’和‘死无对证’也不会是两张万能牌。我们托了那么多层关系,秦销不可以下午刚收了礼物,晚上就对我们动手,否则中间那些人情和面子要怎么办?”

    两个私生子在秦销的问题上一个是鸽派,一个是鹰派。赵金稀一向反对与秦销硬刚,牺牲海南火箭基地的部分利益与秦销讲和也是他最早提出来的。

    不过眼下连主战的李金稍也怂了,他看了一眼手表,附和道:“爸的手术也做了一小时了,如果秦销想动手,这会儿,我们已经被各种理由带走了。”

    楚湘被气笑了,清俊的面庞仿佛被冰雪封住,眼底寒光夹杂着无奈:“ok,秦销接受我们的道歉了,也不打算和我们打烧钱战了,那么请问,他老婆为什么会在我车上?”

    众人还没说话,只听角落里传来了一声带着嘲讽意味的冷笑:

    “我爸醒来要是看见你的兄弟和睦相亲相爱,只会当场会气死。”

    这个一贯不受重视的小meimei,迎着四面八方审视的目光,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说:

    “我爸活着,你们在官场、商场、军队的路走得都会顺一点。但你们又不是阎王,决定不了我爸的生死。他要是真没了,那也没办法,叔伯好友会看在故友的面子上,让你们雨露均沾地拿到一点好处,所以按兵不动,尤其不惹秦销,是你们的最好选择。”

    顿了顿,她又笑着说:“不过我提醒各位,今晚是检验狼性教育的考场,我爸最喜欢看的就是你们为了争他的关注打个头破血流,最不想听到的是‘舅舅给我们铺路不会让我们孤立无援’,所以请诸君,大逃杀已经开始了,你们应该选择自己的武器了。”

    无论何时,何种境地,魏今夏永远都是与楚湘站一边的。但她这一番话明显是在挑事儿,几个兄弟习惯性地无视她,连楚湘都没接话。

    手术观察室内久久沉默着,冰冷的空气凝固在每个人的肺里。

    赵金稀又看了一眼手表,疑惑道:“话说,我接到爸出事的电话已经一小时四十分钟了,为什么秦销还没动静?他等什么呢?还有秦销他老婆人呢?”

    楚湘蓦然抬起头。

    他是那种从面相到气质都非常温和儒雅的人。如果用通感来形容则像是一张丝绸,轻柔、冰冷又优雅,举手投足从容不迫,很少有这种出于本能的动作。

    这一刹那间的震惊不像是演的。

    众人不由都愣了一下。

    “!!!”

    赵金稀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语速放得很慢:“你看见我爸犯病,立刻叫来直升机,然后你也跟着来到医院,没管秦销他媳妇儿?”

    曲少校跟着问:“她是往山里跑的?有没有把车开走?”

    满室目光落在楚湘身上,他眉头紧皱着,似乎也在快速思考,唯有嘴唇蠕动了下:“我把她忘了……”

    曲总立刻掏手机要派人去找,却被他哥哥扣住了屏幕:“不能找,舅舅生死不明,那女人冻死了,不管车里发生什么都没人知道了。”

    “你他妈在逗我?”赵金稀气笑了,“那是秦销他老婆!你敢让她有个三长两短?”

    李金稍的重点还在楚湘身上,想不通这个办事十拿九稳的好外甥,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疏漏:“不是……这么冷的天儿,还下着大雪,爸为什么要在车里跟你聊?”

    楚湘抬眼看了他一下,暗示道:“我能进那个庙吗?你们进去过吗?”

    李金稍目光闪烁:“我、我们能跟你一样?那不是你给爸爸……给爸……买的庙吗?”

    没时间再逼逼赖赖了,曲少校一把拨开了挡在身前的李金稍,站到楚湘面前:“你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细节了?你和舅舅在车上聊了什么?没有什么不该聊的让那女人听去了?”

    赵金稀也挤了过来:“你去尿了多长时间,来回几分钟?就看到她跑了吗?没看到别的吗?”

    气氛如一瓢冷水泼进了油锅,片刻前的兄友弟恭烟消云散,或者说赵金稀意识的纰漏让他们更加团结地站在了楚湘的对立面。

    与此同时……

    前后四辆黑色SUV护送一辆京V迈巴赫穿过暴风雪覆盖的北京城,驶入北医三院大门,停在急诊通道中。

    十几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保镖肃立两侧,迈巴赫的车门被打开,一个身穿黑色风衣年轻女人下车,大步走进了急诊通道,经过一扇扇紧闭的门,玻璃依稀映照出她那张家喻户晓的美丽面庞。

    “……万一她说爸强暴她,她是自卫伤人的怎么办?”

    “信口雌黄!她在车里藏了那么久我就送上门让爸去强暴的?”

    “那个庙……离那么近……怎么就不可能是鬼迷心窍?”

    “爸生死未知,你就先把屎盆子扣在他头上了。”

    “我只是在做最坏的情况打算,你少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魏家兄弟吵吵嚷嚷相互指责,没人注意到背后那扇门打开了,裹着冰雪的寒风吹入,却没吹散室内的火药味儿。

    “汪博士——”

    魏今夏冲着门口站了起来。

    她这一声并不大,却像按了消音键,众人面色哗变,猛然转身。

    四名保镖候在门外,护着一道挺拔而修长的身影。秦销养病的那些天,这个身影、这张脸每天都会出现在眼线传回来的视频和照片上。

    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楚湘,楚湘本人也相当诧异:“你……?”

    汪悬光站在门口没有动,双手自然插在风衣口袋里,眉睫被风雪浸染得微湿,无机质般的眸子深如寒潭:

    “你带走了我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