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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扬起便又被她压了下去,她低垂着眉目看着手中的佛珠,十八颗紫光檀佛珠各个又黑又亮,底下还挂着个貔貅…她想起那个男人往日握着佛珠时的模样,那样的从容淡定,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可以难倒他的。霍令仪想到这,喉间还是忍不住溢出了一声叹息…她合起了双目,圆润的指腹掐在那佛珠上头,口中是喃喃念着一曲往生经,阵阵佛音从喉间溢出,扩散在这佛堂四周…一世夫妻,她什么都不能送他,唯有这一曲往生经,愿他来世长命百岁,太平无忧。…等到霍令仪从佛堂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昏暗了。红玉忙把手中的斗篷替人重新穿戴好,口中是跟着问道:“夫人,我们是现在回去?”霍令仪接过怀宁递来的手笼,重新把手揣了进去,她微微抬起下颌看着院中的常青松,如今盖了一身雪也只能隐隐窥见几分翠绿…雪较起先前已经小了不少,她的眉目也已重新归为平淡:“回去吧。”不回李家,她又能去哪?两个丫鬟便又重新护着她往外走去。知客僧见她们出来,恭恭敬敬引着她们朝寺外走去,待至寺外,他才又恭声一句:“雪天路滑,李夫人慢行。”霍令仪闻言是道了一句“多谢”。知客僧便也不再多言,只是目送着三人下山,等到瞧不见人影的时候他才转身离去。下山的路的确难行,只行到半路却已花了半个时辰…红玉手扶着霍令仪的胳膊,刚想开口劝说人小心些脚下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清隽的男声:“晏晏。”这道声音太过熟悉。霍令仪僵直了背脊,就连两个丫鬟都白了回脸色。三人一道抬头往前看去,便见不远处站着个清俊郎君,他穿着一身月白色锦缎长袍,外罩一身水貂斗篷,撑伞而立于这天地之间,眉目温润,一如旧日。霍令仪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口中是跟着喃喃一句:“柳予安…”她的声音很轻,被这山间风一吹,没一会便消散了。柳予安…文远侯世子,建昭十七年状元,如今任一品光禄大夫…本该是她的夫。天寒地冻,风打在人的脸上是疼得。可霍令仪却仿佛早已麻木的感觉不到疼痛,她的身姿就如寒松一般伫立在这天地之间。她什么话都未曾说,微微抬起的下颌是最美的弧度,紧抿的红唇还有那一双无波无澜的眉目透露出浑然天成的气势。只是她揣在兔毛手笼中那双无人瞧见的手却在此刻紧紧交握着…这些年,她的情绪已经鲜少有过这样的波动了。霍令仪在看向柳予安的时候,柳予安也在看她…天地苍茫,风雪未停,她一身素衣立在石阶之上,身后是无尽的白,只有她是鲜活的。这世间的美人有许多种,却从来没有一种似霍令仪那般刻骨。年少时的霍令仪是这燕京城中最明艳的姑娘,她喜红好骑射,一袭红衣过长街不知撞进多少人的心里。而如今的霍令仪…如今的她洗尽铅华,素衣裹身,眉目清平,明明是最寻常的打扮,却依旧鲜活得令人不愿移目。柳予安撑着伞一步步朝她靠近,他看着霍令仪的目光温和如初,声音缠绵:“我知晓你今天会过来,便特意侯在此处…”他说话的时候,温和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霍令仪,待看到她手腕上挂着的那串佛珠时,他的眉心才轻轻折了一道痕:“你不信佛,往后还是不要戴这些东西了。”霍令仪顺着他的眉目看去,眼瞧着手腕上垂落的貔貅…她从手笼中伸出手,指腹轻柔得拂过那几颗紫光檀佛珠,口中是跟着淡淡一句:“这是我夫君唯一留下的东西,我自然要一生一世戴着它。”柳予安听到她的话终于还是变了脸色…夫君?一生一世?他握着伞的指根收了些紧,即便眉目还带着素日的笑,声音却还是跟着沉了几分:“晏晏,不要惹我生气。”霍令仪闻言是掀了眼帘看了眼柳予安,谁都不知道这位所谓的燕京第一贵公子,其实不过是只披着人皮的禽兽罢了。她的唇角微微扯了个弧度,显出几分嘲讽的笑意,她把手重新收进手笼中,声音平淡,面色无波:“柳大人,天快黑了,劳您让路,我们要走了。”柳予安看着她的神色,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缓和了脾气。他仍旧笑着,口中却是跟着温声一句:“晏晏,如今李怀瑾已经没了,你还能回哪里?”他这话说完看着霍令仪的面容,是又跟着柔声一句:“今日我是特地接你回去的,晏晏,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可好?”他这话说完…霍令仪还未曾开口,红玉却已涨红了脸说了话:“柳大人,您这是何意?”就连站在一旁的怀宁也拧着眉目注视着柳予安,面色并不算好。霍令仪的眉目倒是未曾有什么变化…她只是立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得看着柳予安,口中是跟着淡淡一句:“你想让我回到你的身边?”“是——”柳予安并未理会两个丫头,他只是看着霍令仪,目光依旧缠绵而温柔。“如今你是太子近臣,又任光禄大夫,日后前程必定似锦,而我不过是一个已经嫁过人的妇人…”霍令仪说这话的时候,一双桃花眼微微半掀,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偏偏面容半侧,露出一副微拢的远山眉,倒似平添了几分忧愁:“何况我听说太子有意把安平公主许予你。”“那么柳予安,你打算置我于何处呢?”柳予安已经许久未曾见到这样的霍令仪了,一时之间竟也忍不住被迷了眼障了心:“我在外头给你置了府邸,那处依山傍水,府里还种着你最爱的木香花…夏日的时候我们可以伐舟采莲。你不是最爱吃鱼吗?我已让人布了不少鱼苗,不用多久那些鱼便能长大。”“晏晏…”他这话还未说完,脸上便已挨了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在这山林之间回响,柳予安半偏着头似是还未曾回过神来,待过了好一瞬他才拧了脖子朝霍令仪看去…眼看着她初初收回的手,他的眼中仍旧带着一抹不可置信。霍令仪看着他红了的半边脸颊,几不可闻的嗤笑一声…她早年舞刀弄枪,手劲自是不小,只是这一声嗤笑却不是笑这位浊世贵公子如今成了这幅模样,而是笑她自己…她若不是瞎了眼,当年又怎么会看上这个畜生?其实早该对这个畜生不抱希望的,早在当年她被他送给李怀瑾的那一日就该对这个畜生失望的。“柳予安…”“霍家的女儿绝不会做妾,更不会当别人的外室。”霍令仪这话说完便从柳予安的脸上收回了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