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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7

    你能抱我一下吗?”

这句话好像滴进空气里的一滴凝固剂,让何峻凌的笑凝固在脸上。他不明白杨烁提这个要求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和自己一样,有什么不可示人的想法?这样的话,这种要求说出来未免太过草率。而且遇到同类的概率不高。如果不是,又是为了什么?何峻凌自认杨烁没什么可贪图自己的,至今为止都是他在接受杨烁的帮助。

终于还是何峻凌先打破了僵局,强行扯了扯嘴角,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好啊,我们来个革命友谊的拥抱。”说着主动去拥抱杨烁。

他被杨烁两条坚实的胳膊紧紧拥抱住,肩膀承托着他脑袋的重量,有点不适应。何峻凌感觉到,对方几乎把身体都托付在自己身上,是在依靠自己。他明白过来后哑然失笑,原来这只不过是个单纯的、孩子一样寻求安慰的拥抱,是他多想了。他不禁为自己之前肮脏的想法产生强烈的羞耻感。

耳后传来细微的抽吸鼻子的声音,何峻凌便拍拍杨烁的背,慢声细语地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没有回复,就是抱着他不松手。

“坐下来慢慢说好不好?”

何峻凌带着他慢慢坐在沙发上,还是没有被放开。他知道急不来,顺着杨烁的背耐心安抚一阵。

“我要被你压得喘不过气了,说话好不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的语气越是像哄孩子一样温柔,杨烁就越是感到莫名的委屈。

“何医生。”

“嗯?”

“我很喜欢你。”

听到“喜欢”两个字何峻凌指尖瞬间发凉,心脏同时扑通跳了一下。他知道杨烁说的喜欢并不是他想的那种喜欢,但依然被深深刺痛。

“你别躲着我行吗。”

原来他感觉得到自己在躲他。也是,刑侦是杨烁的专业所在,怎么能轻易瞒过他。

“何医生,我知道你特别忙,也知道我给你添麻烦了,”杨烁口鼻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我会注意的,不会再整天打扰你了。”

不是的,这不是我躲着你的原因。何峻凌感到口唇一阵苦涩。他也并不是针对杨烁,换了任何一个同性,他都会躲着。

他颈间被呼出的鼻息弄得湿湿热热的,很不爽利。

还是一贯的手段,他开始道歉。

“对不起,我没有不喜欢你,”“喜欢”两个字在何峻凌唇边稍稍停滞了一下,“我只是……”

杨烁竖起一只狗耳朵听着。

“是我的问题,杨烁,我还把你当患者,身份转不过来。”

他还是撒了谎。他尤其不愿意对杨烁撒谎,因为他总是对他坦诚相待。可是他不管面对谁都心怀鬼胎,什么都不敢说,躲躲藏藏,浪费别人的真心。不只是杨烁的,还有那些曾真心待他的朋友的,还有前妻、女儿的。

杨烁好像开心了,用力抱了他以后终于松开,何峻凌却陷入了一种怪异的不适感。

十二

又来了,这种熟悉的恶心感。

所谓神经官能症,找不到器质性病变,但症状确实存在。

何峻凌从小学开始就这样,感到压力的时候,就会胃痛、呕吐,胃里都吐干净,吐到口中酸苦,去医院又什么都检查不出来。

这都要怪杨烁非得把床让给他。半小时之前,他被杨烁热情地推进房间、按在床上。他被自己紧绷的神经剥夺了拒绝的余地,竭力不让肢体失控,怕得咬紧齿关,连句话也说不出。

他被如海水一般涌来的陌生气息击倒,水像灌满一艘沉船那样迅速涌进来。

来自男性的气味。

他的鼻子试图用力吸进这些气味,可他的肺拒绝。气息转路进了食道,又在胃的入口被阻拦,不得不折返。

“呕——”

看似柔软的床乃是荆棘的被褥铺就,不是普通的荆棘,是耶稣受刑的荆棘冠,是屡次扎穿他心脏的利刺。

“(旧约)利20:13男人若跟男人同寝,像跟女人同寝,他们二人行了可憎恶的事,必被处死,血要归在他们身上。”

他被理所当然地打入地狱,黑暗中,那些利刺也扎进他的肠子和胃。同时有千百条黑色的蛇,穿过他的心脏,让他永世直不起身。

何峻凌感到恶心,从下腹直到喉头,全部的消化道都在翻涌,而他只有两只无措的手,安抚不过来。

陌生同性的气息完全融化在空气里,躲都躲不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身体强烈的拒绝。他胸腹的肌rou持续痉挛,压迫着肋骨,再用力一些,怕是能把肺扎穿。

“呕——”

消化道自下而上猛烈收缩,把水挤了上来,逼迫何峻凌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冲进卫生间,对着洗手台吐了出来。

何峻凌没吃晚饭,胃里只有杨烁方才倒给他的一杯温水。吐出来的东西混了消化液,比清水略显粘稠。

看起来也恶心。

急诊科的老师说过,剧烈疼痛会导致休克,不知道剧烈的恶心会不会。那股令人眩晕的恶心感已经突破了胸腹,像癌细胞一样扩散到四肢,在一根根肌纤维之间生长,也包括心脏。

撑着洗手台的手臂用不上力气。何峻凌不消开灯也知道,自己一定是满脸泪水和汗水,眼睛像被滴了盐酸那般猩红。

消化道又一次剧烈收缩,他空空如也的胃像榨干的毛巾一样绞紧,只能迫使眼睛挤出一些液体。现在连水也吐不出了,只有黏稠的口水从口角滴滴答答滴下来。

他怕引起杨烁的注意,焦虑感几乎到达顶峰,逐渐掩盖了恶心。不能在别人面前失控,不能被掀开保护伞,不能——

“呕——”

他早该意识到自己能力有限,不能奢求自己在精力耗竭时,还有力量维持一个混凝土浇灌的、坚固有力的牢笼。他的欲念是他见过最多变最可怕的敌人,强大得像头野兽,又狡诈得像条鬣狗,让他一丝也松懈不得。它和他对抗了32年,终于如愿以偿将牢笼撞开一条裂隙,像影子一样钻了出来,站在他身后。

“杨烁,别开灯。”

背后的人停下,不敢靠近:“何医生,你怎么了?”

何峻凌深吸一口气,竭力弱化声音的颤抖:“我没事,可能是没吃晚饭,胃痉挛而已,帮我倒杯温水好吗?”

脚步啪嗒啪嗒走远,又啪嗒啪嗒回来:“何医生,你稍等一下,水要烧一会儿。”

“谢谢。”

“何医生,你没事吧?”

“我没事,吐完就好了。你回去睡吧。”

杨烁犹豫着不敢离开,也不敢轻易靠近。他抽了张纸递到何峻凌脸边,被一把抓走。

十三

杨烁真是太愧对他的职业了,直到此时才察觉出异样。他想要扶住何峻凌,却被挥手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