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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天上的云朵像要被晒得融化,拉丝般软软糯糯地飘着,被蒸腾的柏油马路散发出漆胶味儿,烘烤着鞋底,空气里黏黏腻腻的是灼热的阳光,出门就像裹了热被,没走两步就落下一身汗。陆莎终于大发慈悲,准许他们出去旅游一趟,自己和李图南整个暑假抽不开身,又嫌李迟彬太懒,天天在家坐着。头天晚上全家人坐在客厅沙发上聚头讨论。“我想去云南看大象。”李迟彬随口提议。“太远了!你怎么不去火星看外星人?”陆莎把旅游地图册上云南那一页毫不留情地翻过去。“那去哪儿啊?”李迟彬已经饥肠辘辘,他们已经在客厅坐了两个小时了,居然没人做饭。陆莎快要把地图册翻烂了,发现他们这居然没有什么著名景点。最后陆莎在百度上搜了个底朝天,才搜到一个原生态小渔村,临海,人少不拥堵,民风质朴。还给他们俩定了一个原生民宿,有空调有电扇,两张床,有热水,据说楼下还有巨幕电影的那种豪华双人间。最重要是离得近,还有大巴直达。敲定了之后陆莎就愉快地去做饭了,还叫上李津止帮忙去了。第二天晃晃悠悠坐了三个小时巴士的两个人下了车,又走了一个小时的坑坑洼洼的土路,还正蒙圈儿呢,就看见自己订的民宿老板了。老板的右腿坡脚,走起路来一颠一颠,cao着一口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空调?当然有,就是坏了,你们谁要会修就帮忙修一下,我给你们免空调电费。”“小兄弟,这不就是两张床吗?沙发床怎么了?沙发床也是床啊,我被老婆赶出去的时候也睡沙发床。你们要想都睡床就挤这张大床上,反正我们的床也大。”“什么?热水?自己烧,电水壶在那儿呢。”“巨幕电影当然是晚上才有啊!大白天的怎么支幕布!村口老王晚上在楼下放戏曲电影,你们俩记得来捧场啊。”好在电扇倒还能工作,老板狠劲儿拍了两下它就吱吱呀呀地扭动着脖颈,吹出一阵阵凉风,海边不算特别热,海风也透着丝丝清凉。老板走后俩人无言地站在这个房间里握着行李箱,考虑了一下回家的可能性。“反正我是不想动了,谁知道还要再走一个小时啊!”李迟彬趴在床上挺尸,李津止给他揉了揉脖颈,轻轻地捏肩。见李迟彬抵不住睡意,李津止只好随他去睡,把电风扇调到小档,还拿了条薄被给他盖上。李迟彬睡醒感觉浑身酸疼,抬了抬胳膊带起一阵嘎嘣嘎嘣的声音,趿着鞋出门,就见李津止在厨房,背对他围了一条粉色小碎花的围裙,清脆地剁着小葱,帮主人家烧火做饭。“哥。”李迟彬在门口喊了他一声,撑在门框上对自己笑。李津止回头看了他一眼:“太呛了,你出去等。”一旁的主人家倒是赞不绝口:“小兄弟,你哥这刀工可利落了,我都想让你哥留下当上门女婿啦!”“不行!”李迟彬倒是难得严肃,直起身瞪了老板一眼就回屋去等着了。菜式丰富,阳光充沛。老板在院子里支起来一块儿蓝色塑料布,用绳子挂在竹竿上固定好遮阳,院子里好几张老旧歪扭的八仙桌,每张桌子上都被菜品塞得满满的。现在是旅游旺季,村庄虽小,但鉴于老板的“虚假宣传”,还是有不少人被忽悠来了。老板自觉地过来和他们俩同桌,嘟囔着:“其实我知道宣传网页上写的跟住的一点都不一样,但至少我们价格低啊。其实我们这些渔民一年到头收入少得要命,你们外地人来玩又一点苦都受不得,我们这村子哪有那么好的条件,不写的好一点儿我们这儿永远都是鸟不拉屎的地方……”李迟彬倒是总算知道老板的坡脚怎么来的了,弄不好就是被这些骗来的游客打的。下午两个人去海边玩,准备搭晚上的车走,这儿作为度假地点实在是不如在家舒服。海风粗犷咸湿,李迟彬脱下球鞋白袜,赤脚陷进沙子里,偶尔踩到砂石贝壳,穿一件白色宽松的纯棉恤衫,低下头去捡斑斓坚硬的贝壳,领口露出素雪色深陷的锁骨,姜黄色笑脸帽檐下露出清俊的下巴轮廓。李津止坐在岩石上看着李迟彬,觉得他像一簇海底明亮闪烁的珊瑚,啜饮幽蓝海底里一束一束从海面上漂泊而来的光线,想让人据为己有。后来李津止想了想,他还是舍不得把珊瑚连根挖起。李迟彬抓了大把大把的贝壳,也不挑拣,整的碎的、美的丑的,全部塞进兜里,跑来和李津止一起并排躺在一块硕大苍灰色岩石上,看着绵亘万里的无垠苍穹,分辨每一朵浪花在耳边绽放的声音,双手枕在头后小憩。李津止突然感觉有人双手捧住他的脸,喂了他满嘴海浪咸湿的甜。晚上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李津止和李迟彬撑一把伞在破旧泛黄的巴士站下,灰头土脸疲惫不堪地等到十二点半。站台点一盏羞涩的小灯,盛满了灯下的长椅,填平了这阒静黑夜的千沟万壑。“还没来吗?”李迟彬枕在李津止的肩窝半眯着眼问。“总会来的。”李津止这样回答他。--高三生的日子总该是疲惫又努力的,而这两样在李津止身上并没有体现出来一点儿。李迟彬得了李津止的嘱托,只得上课瞪圆了眼睛,瞌睡就让何嘉扎他拧他,晚上回家睡个昏天暗地。李津止自然是正常上学下学,除了正常的早晚练习倒是没再参加比赛,毕竟没走体育生那条路,老老实实地驻扎在书桌前,也不熬夜不拼命,按时按点作息。李迟彬偶尔抢过陆莎手里的牛奶水果给李津止送去,顺便占占小便宜,一来二去陆莎就索性把这任务交给了李迟彬,自己撒手不管。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在轨道上运行着,即便李津止偶尔还是拒绝李迟彬,但总耐不住李迟彬的再三逼近。李迟彬也总感觉李津止活得压抑,晚上翻阳台去找他时,李津止总一个人静默地坐在床际发呆,月色拥吻他,似乎他与孤独才是天作之合。李津止也尽量去迎合李迟彬,有时不吝啬表现自己的欲口口口望,把他按在桌面上疾风骤雨地去吻他,不像是厮磨,倒像是啃食猎物,在李迟彬素净的肌肤上留下一串吻痕。待到平静下来两人又相顾无言,桌上摊开的资料早就被攥皱撕烂。于是第二天李迟彬便想方设法地去骗过陆莎和李图南自己脖子上的斑驳。直到事情脱轨,是在十一月初——深秋与冬季交口口口合之际。李津止带李迟彬回家,路上野风又紧又涩,吹得枯叶皲裂,碎成残肢断骨。“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