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犬 4 (傅卫军/高启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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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高家的时间老默算得很好,他故意选在下午黄昏时,菜场又开始忙的时间,从鱼缸里捞出那条他今天凌晨特地买的野生老鼠斑,临走的时候还和附近的人打了个招呼,说要去看朋友,晚上就不回来了。 熟门熟路地把黑色塑料袋塞进迎出来的保姆手里,老默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对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高启强露出他难得的笑:“阿强。” “来了。”几天连轴转下来,高启强紧绷的神经一直得不到休息,就是要睡也半梦半醒的睡不踏实。这会他正靠在沙发上养神,听见老默的声音缓了好一会才睁开眼,拨弄了两下散在额前的短发,高启强冲老默招了招手:“站着干吗?过来坐。” “我早上刚去进的货,杀了一天的鱼,一身都是水。”老默看着高启强纯白的居家服,拍了拍自己灰扑扑的旧外套,只是往前走了两步,“阿强,出什么事了?” “叫你过来就过来,怎么?你觉得我是没卖过鱼,还是没进过货?”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高启强往旁边靠了一点。 老默依言坐了过去,高启强顺势赤脚踩在他的大腿上,隔着裤子的体温依旧能暖着冰冷的脚底,老默感到传递过来的寒意,他没有犹豫地伸出手,把那双rou感的脚捂在掌心里。高启强似乎很喜欢他的举动,一双眼睛又半眯起来,像是没睡醒一般打了个哈欠。再睁开时,眼睛里面盛满了没消干净的泪,把高启强的瞳孔洗得又黑又亮:“老默,我要你帮我去杀两个人。” “好,把地址给我。”老默宽大骨感的手把那双脚捂得严严实实,他连要杀的人是谁都没问,一口就应了下来,语气轻松随意,仿佛高启强吩咐的,只是让他下次来时带条别的鱼。 “阿盛他们去查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再看向老默时,高启强眼中那点湿意已经没了,幽深的目光里只剩下阴冷的笃定,“现场弄乱点,最好做的像是斗殴或者是内讧。” “没问题。” 抬眼瞄了下钟,高启强看到时间还早,想老默出门怎么都要等到入夜,他动了动脚趾,划过男人两腿间的拉链。高启强沉浮了这么多年,最是明白马无夜草不肥的道理,要马跑,自然要把马喂肥,他感受着脚下渐渐硬起来的鸡吧,冲老默眨了眨眼:“这么精神?多久没射了?” 握着高启强脚的那双手迅速收紧了,老默没有答话,也没有探过身去脱高启强的裤子,他打量着高启强眼下的青黑,转身从另一侧拖出来条毯子,抖开了盖在高启强身上。 “睡一会吧。”老默拽直了高启强的腿,让它们搭在自己身上,手掌还是贴着他的脚心,把那块皮肤都暖得发烫,“等小盛回来了我叫你。” 老默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里面什么关心担忧的情绪都听不出来,却是镇静无比,好似天大的事交到他手里都出不了岔子。高启强还想说什么,可被他看得又打了个哈欠,翻涌的困意就像连绵的雪堆塌了一个角,再无抵抗地把他深深掩埋在其中。 “行吧……”高启强歪着脑袋靠在抱枕上,他呼吸渐长,都不知道回答老默的话,到底有没有真的说出口。 高启盛带着唐家兄弟回来时,看到的就是那么一副景象,客厅的灯暗着,他哥陷在沙发里,眉头微微蹙,连手也握着拳,看上去就知道睡得不是很安稳。不过他们进来了高启强倒没醒,只是稍微动了动身子,老默熟练地捞了一把,拍着他的大腿,动作轻缓柔和,大概是哄女儿睡觉练出来的本事。 高启强半个身子都压在老默的腿上,老默则是岔着腿大马金刀地坐着,抬起眼扫了下他们,低声道:“动作轻点,让阿强再睡一会。” “哎,默哥。”唐小虎和他最熟,见老默来了也松了口气,率先应道。 唐小龙也冲老默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坐在了一边。 高启盛则是站在原地,他本就焦灼如油烹的心,像被什么又狠狠刺了一下,或许是老默祈使句中的毋庸置疑,又或许是那背后展现出的控制与占有。 这一刻,高启盛才惊觉,老默的行为如此顺理成章,这都是高启强默认的,甚至是赞许的。 和高启强在一起了这么多年,做兄弟也好,做夫妻也罢,高启盛都无比清楚,他在高启强生命里始终是最特别的那个人,这毫无异议。就是有这一点认知,让高启盛也总是能很好的克制住自己蔓延而出的嫉妒,因为他早就知道高启强做的是什么营生,他哥没得选,他也没得选。 这许多年下来,高启盛在模糊不清的爱中麻痹着自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哥的哺育,金、权、爱、欲,高启强都毫无保留地给了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爱与接受,占据了离高启强最近的位置。 可那又如何呢? 就算他指缝间,漏下的满是京海地下的钞票与毒品又如何? 就算他能轻而易举地cao控了或高贵或卑贱的人命又如何? 就算他能插进他哥身体里射精那还能如何? 高启强习惯了把他护在羽翼之下,在他哥心中,他高启盛永远也不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高启强依靠自己,依靠着老默,依靠着李响,依靠着陈泰,依靠着陈书婷,甚至依靠着安欣,却唯独从不依靠过他。 从小时候父母双亡后的照顾,到小灵通开店要的资金,再到公司一笔笔流转的现钱,最后是卖药失算后的收尾。 事到如今,高启盛才真正想明白。 缓步上前,高启盛踩在地毯上无声无息,他帮高启强往上拉了拉毯子,嘴唇动了动对老默说:“就让我哥睡吧,地址我拿到了,我带你去。” “阿盛。”唐小龙拦了一下,他不是很放心的说:“你跟强哥说一声。” “不用。”高启盛摘下眼镜,用真丝领带擦了擦,戴回去的时候银边的镜框亮的如同刀刃:“我是个男人,我犯下的错,总要我自己来解决。” “阿强只让你把地址找给我,你不应该跟来。”冷冻车空调的温度打得很低,高启盛按下窗户,发现外面秋日的夜风,还要比现在暖和点。 “你想说什么就说。”不知道为什么,高启盛对老默,完全没有像唐家兄弟对他那种天然的敬畏。 老默也不恼,似乎对高家人他总有用不完的耐心:“我是个粗人,没什么文化,没你们兄弟俩灵光,但是我知道一件事,就是听阿强的嘱咐准没错。”老默放缓了车速,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弯,庞大的冷冻车停在路边,他拉起手刹,转头看向高启盛:“我跟你哥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从没错过。”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去?” “太冒险了。” “你知道要杀的李宏伟,是什么人吗?”高启盛点了根烟,从烟盒里又抖出一根给老默,老默只是摇了摇头,高启盛随手把剩下的扔在驾驶台上:“他是个麻烦,我招来的麻烦,他和他那个老不死的爹,像蚂蝗一样要吸我哥的血。现在他确实做到了,因为我的错,我哥眼看着就要一无所有。你说,我能不去杀了他吗?” 高启盛对杀人这回事,没有兴奋也没有惊惧,他语气淡淡的,同老默别无二致:“我要让他知道,杀他的就是我高启盛,高启强的弟弟。我要让他自己看着自己的脑浆被打出来,死前唯一想的,就是后悔说出那句,高启强,你就是个……” 高启盛的话没说完,他牙关紧咬脸颊上的rou都在抽搐,那晚饭局上李宏伟说出的话,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老默看着高启盛要攥出血的拳头,也没继续劝,他脸色虽未变,不过眼神中只剩下寒意:“知道了,你一会动作利索点。” 高启强醒的时候浑身大汗,他已然忘了自己梦到了什么,只记得心慌得厉害,起身的时候唐小虎赶紧扶了一把,抹着高启强额头上的汗珠:“强哥,强哥……” 高启强茫然地看了一圈,外面如浓墨般的天色让他突然警醒起来:“老默呢?阿盛呢?!” “老默回去了。”高启盛擦着手,慢慢坐回到沙发上,他从唐小虎怀里搂过高启强:“哥,都解决了。” 高启强还没舒完一口气,低头就看见高启盛右手上的伤,关节上破皮翻rou,冲完了水的伤口发着瘆人的白。“你去了?”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质询:“谁让你去的?!” “哥。”高启盛笑起来,他侧头望着高启强,眼中是疯狂之后的温柔:“你知道李宏伟是怎么死的吗?” “他看不起你,我就拿老默车里的冻鱼给他开了瓢,那一下砸在他头上,鱼鳍把他的脸都划烂了。”高启盛靠过去,亲吻着他哥的鬓角,像是说情话一般呢喃道:“但是鱼化得快,几下就没那么硬了,我就一拳一拳地干他的脑袋,可惜眼珠子给我打出来了,没让他好好看着得罪我们高家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