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时空之主

    鲁恩和弗萨克交界的边境小镇，一家卖杂货的小店里，阿兹克一手拿着一张购物清单，另一手拿着一个玻璃瓶，他仔细看着标签上对这瓶烈酒的简介。

    放在他脚边的购物推车——这是罗塞尔大帝的“发明”之一，装了一些零散的具有当地特色的产品：椴树蜜，鲜艳彩纸包着的巧克力，锡制雪茄盒，几个有着彩绘的木雕...

    泽费洛斯身后跟着一串排列整齐的大小海豹，抱着几个玻璃罐走过来，放进购物车里面。

    阿兹克瞥了一眼：“你可以拿一点烟熏鱼卵，这个牌子的鲟鱼鱼子酱不好吃。”

    他一边说道，一边将手里的烈酒放进篮子，从泽费洛斯手里的玻璃罐挑出两个。

    “你拿了鲱鱼罐头？这个牌子的鲱鱼罐头不错，可以再拿两个...科恩说他想要一些带鱼籽的鱼肝酱，抹在微微烤焦的白面包上，夹上芝士片和莴苣叶很适合当点心。”

    “鲱鱼...”泽费洛斯低头看了看篮筐里面的腌黄瓜，和手里抱着的鲱鱼罐头。

    泽费洛斯的表情有些迷茫，他看向阿兹克，问道：

    “...你要做鲱鱼腌黄瓜三明治吗？”

    泽费洛斯从海岛上离开之后，就显得心不在焉，丝毫没有用他的“非凡能力”赶路的意思。就连以往不喜欢的有毛动物跟在他身后，都没有驱赶。

    阿兹克记得泽费洛斯并不吃任何腌制过的食物，无论是腌黄瓜还是腌制鲱鱼。

    “你拿了腌黄瓜和鲱鱼。”

    阿兹克将框子里的腌黄瓜放回货架，指尖敲了敲泽费洛斯手里拿着的鲱鱼罐头。

    “哦...可以喂海豹...你不是要养吗？”

    阿兹克耐心地看着他，他发现泽费洛斯现在这副神游物外的模样，就像一个上课做白日梦的学生，当老师点名时候，这个学生不仅在状况外，甚至答非所问。

    如果放在医院里，医生会怀疑这个是不是谵妄的表现，可能会被当做由于某些因素导致泽费洛斯的脑子出了问题——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泽费洛斯总有一些正常人看起来十分古怪的行为，例如，生吃某些人的大脑，无论这些大脑是不是新鲜的、腐烂的还是泡过防腐剂的。

    这不是个好现象...

    “我总觉得你在想一些对我不友好的事。”

    泽费洛斯的眼睛恢复清明，有些好奇地翻来覆去地打量着手里的罐头。这是一款带有鱼籽的油渍鲱鱼罐头，选用了冷榨橄榄油来保存，口味不那么咸，略带樱桃木烟熏过的气味。

    “你看上去就像在做白日梦…发生什么事了？”

    泽费洛斯摇了摇手里的罐头，看着被切成一块块的鲱鱼在黄色的橄榄油里面来回晃动，鲱鱼的腹腔内灰白色的鱼籽和肝脏被橄榄油冲刷到腹腔外。

    “原本只是想吃个小饼干，结果发现小饼干竟然还带有柠檬芝士夹心。真是意外之喜。”

    他饶有兴致地摇晃着鲱鱼罐头，里面的鱼rou不断地碰撞到外层的玻璃罐，逐渐散开，变得细碎，混合在油里面。这看上去像是胃里半消化，还带有形状食物碎块的食糜，或是呕吐物。

    那个鲱鱼罐头变得十分恶心。

    阿兹克叹了口气，抢过那个可怜的罐头，放进购物车的篮筐内。

    “还有这个，rou干、岩洞奶酪和烟熏赤鱼卵。”

    “rou干？”

    “我捡到一只狗，祂应该会吃吧。”泽费洛斯可疑地顿了一下，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祂在自己的房子里吊满了风干的rou干…”

    泽费洛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雕塑，那是一只有着灰黑色毛发、八条腿的狼。这个雕塑的线条柔和，细节之处十分细腻，毛发根根分明，像是真的一样。黝黑的狼眼睛看上去十分灵动，无论从哪个角度望去，都好像正在被它注视着。

    “这是安提哥努斯，祂好像是…公的。”他瞄了一眼雕塑的屁股。

    “这个名字克莱恩提到过…还有上次那个笔记本…这个雕塑从哪里拣来的？”

    这感觉像是封印物，又有着活着的气息……难道是拥有活着的特性的封印物吗？

    “跟一个奇怪的东西玩游戏，结果祂开局就作弊，被我抓到了。”

    泽费洛斯指头逆着雕塑上毛发的生长方向磨蹭。

    “泽费尔，我记得你好像…”

    泽费洛斯好像自己就是作弊专业户，买个彩票或马票都要用非凡能力作弊获得胜利的那种人。

    这大概是罗塞尔大帝的小说里面提到的双重标准了吧。

    “我凭本事作弊不被抓…而且，像祂那样玩都不玩，直接作弊…消极游戏是该被封号的。”

    他理直气壮地说道。

    他本来就天生自带全图挂，不爽他？来PVP啊！

    他是懒了点，但可从来没怕过谁。更何况天尊再怎么说，生前不过还是一个低维生命，死了的现在不过是潜藏在那三个途径特性里面的意志。

    他们身后的海豹们适时地啊啊啊叫了起来，像是在附和。

    “被抓现行，死不承认，还想逃脱惩罚…不过那家伙最后把我的人偶扔进时空漩涡里面。”

    泽费洛斯趴在购物车上，从里面扒拉出他不吃的萨苏山羊奶酪，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阿兹克。

    “这不是费内波特东部的特产吗？”

    “弗萨克进口乳制品的关税比鲁恩的低，这种特殊奶酪只能在贝克兰德买得到。”阿兹克解释道。

    “...你不用那么...节约。”

    泽费洛斯瞄了一眼简陋纸盒装的萨苏山羊奶酪，这只能算是费内波特国内专门生产用于出口的中等档次奶酪，不能算太好，也不能算太差，但平时不会出现在他家的厨房里。

    “我曾经在费内波特呆过一段时间，和一个农场主的长女有过一个女儿。她长相随了她的母亲，但是头发和眼睛随了我...呵呵，大概是你曾经喜欢过的那一种类型。”

    “黑发大波浪、前凸后翘的身材，但又衣着保守。”

    泽费洛斯适时地提醒。他的手里拿着那个三角形纸盒装着的羊奶酪，放到鼻子前面深深嗅了嗅，带着浓厚发酵酸味的奶腥味...其实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一直到我‘去世’，她每个周六都会提着藤条编制的篮子，里面放上大约两磅的自制羊奶酪，一小瓶蓝莓果酱和足够吃我一周的白面包或全麦圈面包。”

    “...我从来没告诉过她，她的蓝莓果酱太酸了...那时候糖和蜂蜜都是奢侈品，只有王公贵族们才能享用到。如果告诉她的话，她一定会亲自跑去森林里面寻找野蜂蜜。这太危险了。”

    差点忘了，阿兹克是从这个世界的第四纪活到现在的人，拥有过无数的妻子和女性情人，至今为止南大陆和北大陆都有他留下的血脉后代——并且数量众多。这个给他做羊奶酪的女孩能被他记起来，估计是在他的漫长生活中，曾扮演过重要的角色。就像那个他作为拉姆德男爵时那位想成为骑士的男孩，还有那个看到秋千就会被想起的女孩儿。

    人老了就会经常回忆起年轻时候的事，想起当年养孩子们的艰辛...就身体年龄来说，阿兹克确实是比他大了不少。

    “你喜欢那些...人类的...幼崽？”

    泽费洛斯不太能理解子孙后代们对这些低维生物的重要性，他不能明白为什么阿兹克会对那些平凡无趣的子嗣那么在意，他们天生就和阿兹克不是一路人，甚至不是同样的生物。

    即使是同类也能成为祂的食物，即使是父母或是兄弟姐妹也能成为祂的食物，更何况子嗣后代或是卑微如蝼蚁的非同类生物。

    泽费洛斯的本体一开始也并不是那么强大，在吞噬了祂的一个同胞姐妹，又吞噬了无数世界里面搜寻到的外神化身和旧日支配者们，祂才慢慢地不再只是单纯的“影”。祂的化身和这个世界的“外神们”也诞生了不少弱小的子嗣，但这些子嗣最后都没有逃过被祂或是化身们当做零食点心的命运，有的甚至还是一颗蛋，就被祂们吃掉了。

    泽费洛斯突然很好奇阿兹克会不会吃掉那些血缘稀薄的后代们，毕竟那些家伙总是不合时宜地呼唤着不知道死了多久的死神。

    “死神”途径的神话生物的形态是一条人面羽蛇...

    要不要将他们全部弄疯失控，这样就会有很多条小羽蛇。然后他就有了源源不绝的羽绒...

    恩，可以让埃罗缝制一条新的羽绒被和一对羽绒枕头，感觉很棒。

    “他们都是我的后代，在我失忆的时候陪伴着我，让我安定下来。”阿兹克看了一眼将腌黄瓜罐头打开，兴高采烈地拿着腌黄瓜给海豹们投食的泽费洛斯“一直漂泊不定的船，总会有累了倦了，想停靠上岸的念头...在我的父亲陨落前，我受到祂的影响而陷入那种冷酷、漠视众生的状态，不断地征战，无数生命在我手里陨落，成为我的仆从...”

    “也许正是因为我的灵魂，我的内心抗拒吧。在这之后，每当恢复那时候的记忆，我就会像逃避过去一样，陷入‘死亡’，重生之后虽然没有了记忆，但也让我远离了那种可怕的改变。”

    “而纯真的孩子们，总能让人心生怜爱，对生活有了憧憬和奋斗的动力。”

    所以，这就是某个家伙逢人就说“我想跟你有个孩子”的原因么？

    “泽费尔，我记得你说过，你的情人们也给你生了一些孩子，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呢？”

    阿兹克拿了一罐日期很新的水果罐头放进购物车，这是他打算调配新的饮料的材料之一。他再次拿起购物清单，随口问道。

    “大概就是古怪的外表，赤鱼卵的口感，具有复杂层次的味道，没有饱足感，就像蛋糕上面装饰用的薄荷叶一样没什么用。”

    泽费洛斯又打开了已经成了rou泥的鲱鱼罐头，强烈的臭味令站在他身边的阿兹克狂皱眉，推着车远离了他。海豹们倒是很喜欢这种有鱼腥味的食品，纷纷围了上来，抢着那个打开的罐头。

    “如果真要说起一个到现在还存在的后代的话，大概是我的人偶收养过贝罗妮卡？这么解释起来有些复杂呢，我只能简单解释这跟我的能力和一个化身有关。”

    泽费洛斯歪在货架上，眼神涣散，他打了个呵欠。

    “在我们的宇宙之外，还存在着许许多多的宇宙，这些宇宙可能与我们的宇宙相同，也可能和我们的宇宙不同。在一个宇宙中，只能存在一种发展进程，但同一物质或同一事件各个宇宙之间是可以不同的。”

    “理论上解释是我的6号人偶被天尊送到了时间漩涡之中，这个人偶的返回到第四纪时期，开启了另一个时间轴，从这个被改变的时间轴开始，和这个衍生出来时间轴的无数世界发生了相应的改变，但不能改变我们世界已经发生的历史——我们是主干，被改变的只是主干上分出的分支。”

    “但是这是对于普通低维度生命而言。”

    “6号人偶经常被浮士德使用，它身上残余着祂的唯一一个能力。”

    泽费洛斯不怀好意地笑了出来，那个能力确实很实用。

    “虽然祂是贪婪的化身，但是那家伙的连锁因果就和病毒一样，一旦一条时间线沾染上了，整个相关的时间线、平行世界、奇点和相关的奇点都会沦陷。”

    “这个能力只动用过两次，一次是当我降临在这个世界的时候，最初的奇点就被修改了；再一次就是人偶上残余能力被触发，从一个世界截取了片段名为‘波吉亚家族’的存在因子，插入到奇点里面——因此无论发生什么事，6号人偶一定会救下贝罗妮卡和瓦伦西的那对表姐弟，他们三人一定会共同建立波吉亚家族。”

    因为‘波吉亚家族的建立’的果已经从最初的奇点就注定了。

    阿兹克记得贝罗妮卡，那是一位童颜巨乳的少女，泽费洛斯手下一名无脑吹的狂信徒，她已经没多少理智了，仅仅在泽费洛斯的神庙里或是泽费洛斯面前，勉强能维持个人样，大部分还是维持着恶魔的样子，在南大陆的天空上乱飞，制造无数血案。据说前些天跟特拉巴兰城那位留守人员又在因蒂斯的殖民势力建立的城市上空打了一架，打的城毁人亡。

    如果泽费洛斯觉得贝罗妮卡是他的后代...

    阿兹克叹了口气...算了，他还是不去想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