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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7

    路树木都现了形,才一身瘫软起得床来。

他踢踢踏踏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沈国莉正靠着鞋柜努力提靴子,她弯腰低头,黑发铺天盖地淌下来,发梢打了几个波浪,在空中荡来荡去。

眼看沈国莉终于拉上了靴子,脚在地上蹬蹬跺了两下,许归宁抓紧时机问:“这么早,上哪儿去?”

沈国莉甩了甩头,把头发都拨到身后去,说:“我们不是说好开淘宝店卖衣服嘛,筱菲老不回微信,现在去找笛子,商量一下。”

许归宁笑道:“你们仨卖衣服,以贩养吸吗?”

沈国莉嘶了口气,说道:“养你——”明显是寻找着新颖的脏话词汇。

许归宁自觉踩中老虎尾巴,胆小似的耸耸肩,在沈国莉看来,这个优柔儒弱的小男人,他收敛起了一套伶仃的手脚,在条纹睡衣里越缩越小,同时嘴角噙笑,眼里还可怜巴巴的,闪烁着讨好的光辉。

这时电视机不甘寂寞,趁机播放起晨间新闻,誓要把气氛搞得更加尴尬:海门市公安局原局长胡为中,今日晨3点许自杀身亡……“海门一虎”胡为中的贪腐案情,于9月1日在海门政法系统中通报……多名政法界人士透露,胡案涉案金额高达50亿多元,其中,贪污、受贿、行贿……

两人俱望向电视,许归宁怔着,沉默良久,沈国莉侧着身听了会新闻,嘲弄道:“老逼头子倒撇干净了。”

许归宁说:“哎。”

沈国莉说:“哎什么哎,嫌自己给害得还不够惨是吧?”

许归宁说:“不是……”

沈国莉说:“不是什么不是。”

许归宁说:“是——”

沈国莉说:“是什么是。”

许归宁还待说什么,沈国莉抢道:“走了,今晚可能不回来。”

她出了家门,一连下了几层楼,听见上面许归宁喊:“我也不回!今晚去钱庄做——呃——账!”

沈国莉暂且停下步子,从楼梯夹缝里往上看,看见许归宁小小的脸,又懒得回应,往上挥舞两下手,示意知道了,也不管对方看见与否。

沈国莉边走边想,为什么忍不住对他发火,也许最近是关键时期,也许是因为他们气场不合,她肝火旺,许归宁又常年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天生就是让她打压的——许归宁被打压时,只会做小伏低,以求对方捏他的手放松些,便于他继续苟活,和她、她哥完全是两路人,他们姓沈的一旦受制,撕到鱼死网破也绝不为止。

许归宁喊话毕,退回屋里,不免心惊rou跳一番——失眠导致头脑发昏,他差点把做假账的计划吼出来,于是他抚摸了下心口,打算泡个热水澡醒神。

许归宁放好水,水雾蒸腾起来,把灯泡裹在里头,在浴室发着朦朦胧胧的粉橘色光芒。他在迷蒙的粉光中坐到水里,透过雾气看见水里白皙的脚趾头,脚趾头动一动,一波三折。

许归宁闭眼靠到浴缸边上,两手往身上撩水,想着如何作假才能将“安全地带”以及沈国荃名下的所有产业洗白,以达到与钱庄、与“海门一虎”撇清干系的目的,继而为沈国荃那边厢的处处周转担忧了一番,接着突然想起,要不是高三时发疯闹了一大场,他们几个的人生想必不同。

他想,如果那晚没有“夜探燕子楼”,晚自习后,他会和向园一起回向园的家。向园家人知道他没有亲属,习惯了他的探访,留他过夜也常有之。

他们进了屋锁了门,一起倒在向园那张铺满了湖蓝玫红碎块的床单上。向园可能先问他一会儿数学上的问题,然后他们就会做,用肩膀架着双腿的姿势,向园的膝盖侧面就在他耳朵边磨蹭。许归宁想,其实向园骨子里挺傲,懒得跟他瞧不起的人有接触,整个学校他能理睬的一只手就能数完。做完以后,他们会窝着谈谈未来规划,许归宁数学好,向园建议他考金融类院校,说将来金融业很吃香;向园家里有钱,父母一直想让他当公务员,向园当时对他说,我看也行,那就考警察吧,我们都考到海门去。向园在说这个的时候,许归宁就躺在他伸直的手臂上,两人面贴着面。夜风一阵,一条牵牛花藤敲在窗户上,他们大概有了个判断,天地间又一场豪雨将倾盆而下。

许归宁靠在浴缸边上,热水把他蒸得迷糊糊暖洋洋的,但他还坚持在想:也不知道向园现在是不是在当警察?

第6章

下午五点,胖子正怂恿大家一起再续撸串传奇,不料接到一个报警电话,据称又是女尸,只好全体出动前往案发地点。

上回的命案毫无进展,新案又朝大家招手,一路驱驰,满车哀嚎。

到了案发地点,竟然是“安全地带”的后巷,女尸被弃在几提摞起的空啤酒框边,尸体靠坐后巷墙壁,上面盖着酒吧使用的大型垃圾袋,从垃圾袋下伸出两条呈八字打开的惨白小腿来。

向园携三位队友朝尸体围拢,弯腰向下观察。在技术人员揭开垃圾袋的同时,四人突然受到巨大视觉冲击,于是猛然直起腰来向后倒去,视觉效果堪称奇观,仿佛是花朵开放的特效快进镜头。

闻杰倚在酒吧后厨的门边笑:“咋的还开花儿了呢?”

大龙最为夸张,一屁股坐倒在地,自嘲道:“我这瓣还给吓凋谢了。”

向园不大忍心直观女尸——和上一具尸体不同,这具女尸受到严重外力导致的开放性创伤,后脑面部均有凹陷,凝结成块的黑血和头发缠作一体,但在寒夜里,血腥味已经很淡了。

胖子道:“得,咱们还是分组行动,今天晚上得先把口供做了。”

几人统一丧气地表示同意。

向园和闻杰抽签,被排到次日工作,于是二人就近找了家招待所下榻。

闻杰进了房,往椅子里一靠:“怎么样园儿,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

向园脱下西装,挂进衣柜里,没滋没味地说了句:“没呢。”

闻杰把食指插进“请勿打扰”牌子的洞,像二人转甩帕子一样转来转去:“你们公大的,应该学过什么测写之类的吧——”

向园解下手表放上床头柜:“现场都给破坏得差不多了,很难观测出什么的——最多就是凶手孔武有力吧,应该是个男的,比死者高很多。”

闻杰一个失手,把牌子转飞了出去,只好左手玩右手:“这是对凶手的推测吧,对死者没有吗?”

向园解下皮带挂上衣架,他要去洗澡了,也并无与闻杰沟通的兴致,但为了维护自己礼貌文雅的形象,还是回复道:“你有吗?对死者的推测?”

闻杰靠进椅背:“这个死者跟前一个死者是认识的。”

向园解着最顶上的衬衫扣子,敷衍道:“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