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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4

    闻时,于笠初突然转头问道:“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学医?”

言晏没立刻吱声,倒像是认真思考起来的模样,然而于笠初自觉那张嘴并不能蹦出什么正经话。

过了半晌,言晏才深吸了口气开口道:“小时候的梦想,是将来想做个屠龙的英雄,后来年岁长了点,才知道法制社会不需要英雄,这世界上也并没有龙——英雄是自带悲剧色彩的,不是站在制高点指点江山,而是要与现实背道而驰,别人做不到的,你要背负,别人希望你做的,你要去实现,最后还要接受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们的评判和诘问。”他歪了歪头,动作显得有些天真,“所以我的英雄梦破裂了。”

他看于笠初听得认真,突然被自己方才的一本正经逗笑了:“其实都是男孩子中二期的热血上脑而已,被我爸抽一顿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其实哪有那么多理由,我父母都是从医的,当年高考也发挥得不错,能进N大占个八年的便宜,何乐而不为呢。”

于笠初知道言晏还有话没说完,所以并没有出声。

在这段空白里,于笠初的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他自觉这么久以来,终于即将触碰到言晏自我保护的核心,那是他出事后表现出的云淡风轻的背后,内心真正的痛苦和挣扎。

他想起那天酒后的路灯下对方泄露出的一星半点的脆弱,其实已经无形中告诉他,对方是愿意向他倾诉些什么的。

只因人心向来封闭,不愿轻易与人言明苦处,这个社会无关的同情心泛滥,只要不碍着自身的岁月静好,没人会让同情缺斤少两,不值钱的东西向来不缺,缺的只是感动身受,而如今言晏跳过了父母、师长和其他朋友,而是选择向他将自己和盘托出,足以说明他对自己的信任。

于笠初不禁反问自己,他真的担得起这份信任吗?

上一段话结束后,言晏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这次顿了很久,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口把话接了下去:“但是初期偶尔,偶尔也会思考自己职业的神圣性,你应该明白的,谁都希望自己能够爱上自己的职业,这样未来为生活奔波时才能有所寄托,而医生无疑具备这个资格——它是这个社会的接收者,它救死扶伤,可以力挽狂澜,甚至可以守住千万家庭的根基和幸福。当你攻破一个病例,能够给出可行的治疗方案时,你已经不能否认自己对于这份职业的认同感了。医学是出不得错的,除去外界对于错因的质疑和不理解,你个人本身也是无法认同错误的发生的,当你自身病痛去医院时,你是求助者,而当你自己站在了救助者的位置上,才知道自己究竟承担了什么——我当初选择了外科,说实话是带了抱负的,我想通过我的这双手去改变一些东西,当你站在手术台上,你不能畏手畏脚,怕伤晕血,而需要干脆,果决,一刀命中,这才是对病人最大的悲悯和善意,而这种感觉是会沉溺的,身为医者的自觉性和认同感大抵都是在这些象征希望的血光中逐渐饱和的,所以我慢慢开始把医学放在了心里的最高位,我尊敬它,甚至想要凭借这双手终其一生地为这个行业奉献光和热,可当这个愿望,强烈到无人能够阻拦的时候……”话说到这便戛然而止,省略的内容却昭然若揭。

言晏说到最后情绪近乎沮丧,却掩饰得很好,可于笠初还是看了出来,他停下步子,言晏便也跟着停了步子,他转过身,垂眼替言晏解下了领带,眼神不含悲悯,却足以安抚人心。

言晏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地呼了出来,他想接过领带,却见于笠初已经帮他细心叠好,抬手替他放进了胸前的口袋。

怎么可能没有遗憾呢,他的医者生涯刚刚起头就成了一场空,拿不了手术刀,他穷其一生都没有办法在这个领域达到巅峰,而原因判定只是一场意外,只是每天在医院上演的大大小小的医闹中的其中一件,甚至只是照常的艳阳天,他查完房路过护理站,身子被向旁撞倒时甚至来不及感知疼痛,意识到的时候手腕已经血rou模糊。

为什么是他呢?可他无人可问,天灾人祸,人类的力量在不可抗力的临驾推搡下显得那么可笑与渺小。

哪怕所有亲人和朋友都看出了他的伪装,也依旧得云淡风轻地过成朵向阳花——已经没有重头来过的机会了,既然什么都无法改变,不如就让它过去吧。

脆弱和示软如果有用的话,这该是个多么柔情的世界啊。

言晏对情绪的把控经验丰富,不多会已经收拾好了情绪,他转过头反问于笠初:“你呢,不去临床的原因是什么?”

于笠初几乎是在问题落下的同时开口答道:“怕死。”这话听着没出息得要死,偏偏说这话的人神情还透着些理所当然。

言晏突然有种要破涕为笑的错觉。

可于笠初却突然换了副神情,抬手替他拂去了肩上的柳絮,像是欲意把他的隐藏一并连根拔起:“小时候课本上写——梅花香自苦寒来,我却不太吃得进,我妈以前喜欢看晚间的狗血八点档,主人公必定在人生际遇里连番受挫,在打击中不断成长自立,最后伤害她/他的人都成了功臣,主人公事过境迁地感谢苦难,认为一切的成功都是苦难的馈赠,然后迎来大团圆的结局。可是人生没有大起大落真的就白来一回了吗?我觉得不是的。苦难不是必须的,跨不过所以才有苦难,不要感谢苦难和折磨你的人事,而你挺过来,要感谢自己。”

“你在我心里,已经是你所期待的样子了。”

言晏觉得自己此刻圆了年少时的一个心愿,他真的成了屠龙的英雄,却不用接受任何人的的指摘和评判,他的面前只有于笠初,而对方站在四月天的阳光里,充满郑重地,向他伸出手,这何尝不是他想要的救赎。

他感到热泪盈眶,他感到思绪流转,他觉得这一刻,怦然心动。

三十岁的大老爷们,生平第一次有了这么矫情的念头。

第16章

两人不知不觉逛了得有个把小时,累了就在路旁的长椅上歇一歇,午饭都给消没了,于笠初想起来看了看点,才发现已经五点半了,两人便索性一边商量着晚饭一边朝着校门口走。

刚出了学校,言晏就接到了莫佞的电话,对方说今天可以正常时间下班,听见他们还在学校,便约了学校外头商业区的一家私房菜,说上次没好好和于笠初说几句话,这次他们三个人可以好好坐下来吃一顿互相认识认识。

于笠初听完表示没意见,那家私房菜名声在外已久,口腹之欲人之常情,言晏挂了电话两人便换了个方向往商业区的方向走去。

这时天色尚早,却已经临近交通高峰,尤其周末商业区人流量大,周围的马路一眼望去全是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