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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谢哪一次

    此地不宜久留,她先一步赶回医院,时间掐得很准,她刚进入病房不到十分钟,乌鸦就回来了

    她缩在被窝里,装成睡眼朦胧的样子“你回来啦”

    乌鸦倒不客气,脱掉上衣直接钻她的被窝,他一贯如此,霸道里含着温柔,他们亲密贴合着,他粗粝的手四处游走,嘴唇贴着她耳朵“我给你报仇了”

    好温柔的一句话,听到江娴那儿却变了味,她沉默不言,什么都不说,他没瞧出来她不对劲儿,还忘我地亲吻着她,手已经钻进她衣服里,熟练地逗弄着她的rutou

    如果放在从前,她一定会脸红娇喘,然后反过来逗他,可是现在她却十分抗拒,两只手挡在胸前,把他的手挤了出去

    她翻身,背对他“我快来姨妈了,肚子不舒服”

    乌鸦疑惑“上个星期不才来完吗”

    她搪塞“不知道,总之不舒服”

    她身体不舒服,乌鸦怎会强求,他从后面抱住她,只是抱,没动手动脚“本叔死了”

    江娴枕着他的胳膊,磁性的嗓音钻入耳孔,平时很爱听,如今怎么就觉得烦,她把被子拉上来,遮住脸“怎么死的,用枪打死的吗”

    乌鸦嗯了声,伸手关掉台灯,病房暗了下来,他将她拥在怀里,没一会儿就有了困意

    听着他轻微的鼾声,江娴五味杂陈,他为什么不讲述本叔的死法,因为他根本不清楚其中的缘故,不怪他,是她有意隐瞒

    可是景丰年却知道,她轻叹息,他好像无所不能,这世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

    那一夜他睡得很香,她在他怀里睁着眼到天亮,想了许多,脑子和心都乱得很

    他们在一起将近一年,这是第一次同床异梦

    本叔虽是罪臣,但为了秉持百善孝为先,乌鸦还是为他收了尸,没有葬礼,更没有墓地,收尸已经很不错了,难道还指望着他们日日祭拜吗

    她得知后没什么波澜,乌鸦还小心翼翼问她会不会生气,她笑吟吟说怎么会,我都听你的

    转天,乌鸦又出去忙了,忙的什么她不知道,也没问

    她坐在床上看电视,看得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就是爱走神儿

    有人敲门,她懒懒喊了声进,一个小护士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摆满药品,但她并没有给江娴拿药,而是凑近说了一句话

    江娴狐疑抬头,不太信任

    小护士说您放心,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我会保密

    两分钟后,江娴走出后门,立刻看见一辆银灵,她左顾右盼,确认没有马仔后上了那辆车

    司机等候已久,立刻问候“大小姐,您…”

    他忽然不说了,讪讪改称江小姐

    大小姐,江娴的心一下子悬起,主家女儿才称为大小姐,难不成司机把她错认成景瑞雪了,不能吧,她现在露着一身刺青,司机怎会分不清

    好奇怪,她狐疑

    车子已经绝尘而去,直奔南区,劳斯莱斯可不多见,一路吸引着目光,路人纷纷往车里看,想看看是高官明星还是黑社会,可惜车玻璃被处理过,从外面看就是一团黑

    二十分钟后抵达浅水湾,她踏进别墅大院,感叹着真他妈有钱,浅水湾是富豪聚居地,这么大一幢别墅起码上亿,品味蛮不赖,欧式风格的建筑,像一座小城堡,不出国门就体验到异国风情

    她跟随保镖前往三楼书房,一路上饶有兴致地赏玩,那么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自然不落俗套,装修得很有特色,处处展现雍容华贵

    穿过一扇巨型拱窗,保镖拉开双开大门,是一间古典庄严的书房,她走了进去,身后的门缓缓合上

    在这里,她又一次见到那个仙气女子,不夸张的说,每次看见她,江娴都会眼前一亮,因为她太美了,出尘绝艳的那种美,今日也是,素衣清颜,如尘若水,及腰长发乌黑亮丽,折柳细腰,娉婷袅娜

    她心里嘀咕大狐狸精可真会挑马子,表面笑着打招呼“hellojiejie,好久不见”

    她终于放下了警惕,这样一看还是很可爱的,女子欠身行礼,之后请她入座

    女佣端来刚沏好的果茶和茶点,刚要为两人倒茶,女子淡淡一个眼色,女佣鞠躬退下

    她亲自给江娴倒茶,纤纤素手萦绕茶香“江小姐新做的美甲吗,很漂亮”

    江娴把手摆在眼前端详,的确,显白又大气的祖母绿,她挚爱这种华贵的颜色“我闲来无事就喜欢鼓捣这些东西,你好像从来不做美甲,也不爱戴首饰,穿的也都是浅色,好素雅”

    女子的笑恬谧亲切“并非每位女人都能如您貌美,我驾驭不来,若是强行装扮,倒像东施效颦”

    江娴细细品味她的话,之前见过两面,这女人从始至终谦卑有礼,次次都平和地对待她的无理取闹,真是个好脾气,又有教养

    “jiejie你叫什么名字,芳龄几何,若是比我还年幼,那真是闹笑话了”她吹拂着花茶,语气悠闲,若还有敌意,她今日就不会赴约,其实仔细想来,何苦戒备心那么强

    “我叫溶月,年方二十五”女子细心地将茶点拿近些,方便江娴拿取

    二十五,比她大八岁,江娴思索着“花容月貌的容吗”

    女子轻缓摇头,柔软的鬓发摇曳着“再加一个三点水偏旁”

    溶,江娴放下茶杯“这个字在名字里不多见,好特别”

    溶月笑眼盈盈,仿佛一株含苞待放的迎春花“是景先生赐的名,初识那天我穿一件淡蓝旗袍,绾了一支素白簪子,景先生说他仿佛看到月夜里的一面湖泊,水面上有月亮的倒影,微风一吹,粼粼湖水溶了月亮,我因此得名”

    江娴听得云里雾里,文化人,她比不得,但是这也太那啥了,跟了个男人就连名字都改了,说好点儿叫情调,说不好听了不就像古代买丫鬟吗

    她是新时代女性,当然无法理解,但她选择尊重,目光流转间,她笑说亲自赐名也是情趣,你在他心里很重要

    溶月的丹凤眼澈如清水,听见这话,她微微低了头,樱桃小嘴恬然抿起“景先生的马子不止我一个,男人的心里都装着远大抱负与凌云壮志,因此能分给女人的大约也就那么一小半,一小半已经少得可怜,我又只占其中之一,何谈重要”

    靠,这都能忍,江娴不禁咂舌,不过也不奇怪,黑道大佬三妻四妾很正常,如果不是她比较特别,那只鸟儿肯定也会左拥右抱,男人天性,改不了

    更何况是景丰年这种咖位的大佬,怎会独钟一个女人呢,妻妾成群都不过分,她尴尬笑了笑“男人都这样,只有挂在墙上了才会老实”

    她常常语出惊人,溶月略微一怔,之后掩着唇轻笑“江小姐此言差矣,您家的先生不同,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无人不羡慕呢”

    江娴越聊越起劲儿,开始分享养鸟经验“这男人啊你就要管他,不服管就治,治到服为止,就说我家那位,那时候我刚跟他拍拖,他身边的人都轻视我,他有个兄弟,哎呦那个人可不正经了,有天晚上他犯神经,居然当着我的面要带我条仔去逛窑子,这不是故意让我难堪吗”

    她连说带比划“我当时立马掏枪,在桌子上咣当一摔,我说陈天雄你有本事就跟他去,咱俩这梁子也算是结上了,今天你要是敢出这个门,那就别怪我心狠,咱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就算赔上这条命也要拉你下地狱,你是刀尖舔血的真汉子,老子也不差”

    她稍微停顿,换了口气继续讲“你猜他兄弟怎么样,立马怂了,自此以后再也不敢跟我开这种狗屁玩笑,我也不是持宠而娇,我就是霸道,我看上的男人必须只爱我一个,要是敢觊觎别的娘们儿,我他妈就毁了他”

    她讲得慷慨激昂,溶月听得心惊rou跳,趁她喝茶润喉时,溶月垂眸端详她“您和景先生,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没有吧”这话令江娴很别扭

    溶月坚定点头,温婉的容颜噙着笑“一样说一不二,一样有血性,一样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江娴有点儿尴尬了“说白了不就是蛮横不讲理吗”

    “若无血性,怎可坐守江山,黑道不讲究礼仪,越是残酷的暴君,越能稳坐至高无上的尊位”提起景丰年,溶月的眼底出现波动,那是无尽无穷的仰慕

    别是个恋爱脑吧,江娴扯了扯嘴角,不过她真的很好奇,景丰年到底是怎样一位暴君“他平时做事很残暴吗”

    她无心的一个问题,使溶月黯然叹息“恕我多嘴,您真的应该多关心关心景先生,黑道的爷生性薄情,您却满满占据他的心,虽说是他一厢情愿,但您也该稍微回应一些,否则未免太伤人心”

    这话,哪里怪怪的,江娴难解心下之疑,但也只能作罢

    她们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大约一刻钟后,门开了,一袭深咖便装的景丰年迈进书房,他今日的着装不同往日,不如西装革履严肃,也不如绸缎长袍潇洒,又是另一番风味,棕色系不容易驾驭,穿在他身却恰到好处

    他大步流星靠近,金色边框的眼镜光洁明亮,见到了魂牵梦绕之人,他眼神里染着薄薄的喜悦,不易察觉“我猜二位没少说我坏话”

    他轻松又有趣,罕见极了,溶月流盼的眸光僵住,赶紧起身相迎,颔首接过他脱下来的外套,然后默默站到他身后,并没有插话

    江娴看了眼落座对面沙发的他,很快就收回目光,真的有点儿惭愧,所以她往日那种张牙舞爪的样子不见了

    二人同时默然,一个低头看桌子,另一个专心注视正在和桌子进行无声交流的她

    原来她也会腼腆,好难得,景丰年握拳抵唇,轻咳清嗓“我不在盘子里,你不用找了”

    嘴真贫,江娴扑哧一笑“别做梦了,盘子那么小,你想进也进不去”

    “如果我能进得去,那么大雨夜就没人能抱你回家了,你会流落街头的,那天风好大,万一把你吹跑了怎么办,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大西洋里漂流,岂不是要吓傻了”溶月为他斟茶,他拿起微抿一口

    江娴无奈撇嘴“你耽误我环球旅行了,都怪你”

    景丰年漾开涟涟浅笑,俊美的眉宇间满是宠爱“好,算我欠你一次旅行,你几时有空,可有心仪的目的地?”

    江娴内心直呼666,又来这一套,不过听着也不腻,她礼貌笑了笑,随后收敛了笑意,今日来是有话想说的,来之前也排练过许多次,怎么一到他面前,就又变成傻子了

    她支吾着说不出来,景丰年耐心等着,其实傻的不止是她,还有他呢,他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这才迟迟想起有一个人不该站在这儿

    他缓缓扭头,浓长的睫毛颤了两下“溶月,你今天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听得入迷的溶月瞬间惊醒,她连连道歉,鞠躬之后快步离去

    江娴看愣了,今日才知道原来不舒服不单单指身体,还能指脑子,脑子不舒服吗,为什么反应这么迟钝,该走却不走

    男尊女卑的可怕世界,她装作无事,随口扯了个话题“她也是台湾人吗,口音听不出来”

    景丰年漫不经心点头,借她的话问出他好奇的事“你呢,你是哪里人”

    靠,就不该提这个,江娴很想嘴硬说我是香港人,但怎能骗得过他呢“大陆上海”

    上海,景丰年稍作思忖“89年我曾有幸游历,纸醉金迷的上海滩,很迷人”

    他唇微扬,利剑般的目光洞察一切“那你呢,你来自哪一年的上海”

    “2021…”江娴没底气

    景丰年稍稍惊讶“竟是二十九年后,真是奇妙,有生之年我居然能接触到一个来自未来的人”

    当然奇妙了,江娴嘀嘀咕咕,忽然想起什么,她问他你想知道台湾未来的政治趋势吗

    英俊的脸庞上浮现一丝不知何意的笑“不必”

    江娴一愣“如果别人有机会,肯定会追着问我,我可是预见过未来的,怎么说也是半个算命先生,你别不知好歹”

    “缘由天定,事在人为,我相信我打下的江山会永垂不朽”阳光被琉璃窗格分割成一棱又一棱,景丰年惬意观赏着,逍遥又自在,乍一看,哪像一位叱咤风云的大佬,明明是位赋闲公子

    也对,江娴点头附和

    窗柩支开一半,蝉鸣声声,伴随着树叶被吹动的沙沙声音,仲夏的感觉莫过于此,一缕风吹动他的衣袂,又悄悄放回原处“昨天偷看又偷听,真是辛苦你了”

    江娴震惊“你怎么知道,我明明藏得那么好”

    “我只是试探,并无确凿证据,你却不打自招”景丰年悠哉地斟茶,簌簌声回旋

    真是服了他了,江娴翻了个白眼,既然话题引了出来,那她也该表一表心意了

    她鼓足勇气说谢谢

    声音很小,有点儿怯懦,但语气诚恳无比,景丰年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为之波颤,眸光潋滟,搅散一池春水“谢哪一次”

    江娴哭笑不得“都谢,但最谢的还是昨天那一次”

    “原来在你心里,面子比命还重要”深幽的瞳孔泛着波光,好深情的注视

    江娴振振有词“士可杀不可辱,怎么,你不爱面子吗,那你跟我真是天差地别,你马子刚才说的不对”

    “她说什么”他敏锐捕捉

    真会抓关键词,江娴汗颜“她说我们很像”

    “你认为呢”他温柔问

    江娴咬着嘴唇,喃喃说也像也不像

    “哪里像,又有哪里不像”景丰年仰靠丝绒沙发背,兴致盎然地等她回答

    好费脑子的问题,需要抽根烟缓缓,她打开烟盒,往嘴里叼了一根,想起他还在,于是敬他一支

    那只刺着煞气图案的手臂伸了过来,景丰年顺从地接住,但并没抽,而是悄悄放到茶杯后面

    吞云吐雾时,她说不像是因为我很专一,我只会喜欢一个人,你不是

    好清奇的观点,景丰年低声发笑“看来我对乌鸦不甚了解,他到底有多好,竟能让你如此痴爱”

    江娴打了个寒战,这一位才是真正的笑面虎吧,昨日还兵戎相见,今日与她提及时却像闲话家常,说起乌鸦,她略带歉意“他向来如此,脑子不会转弯,我替他向你道歉”

    “道歉是假,护短是真,你怕我动他”他腔调悠悠

    可不吗,江娴点点头

    “古有曹cao挟刘协,称为挟天子以令诸侯,今有你与他生死相依,我怎敢动他,当我不知道你在深圳吃了多少苦吗,悲剧不可重演,对你,我狠不下心来”景丰年稍微扭头,观赏着逐渐偏移的日光,他拥有绝色的侧颜,鼻梁高耸,嘴唇薄而细腻,眼睫至眼梢形成一条漂亮流线,那睫毛也是长得过分,一般男人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