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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孔姒 录音

    

52孔姒 录音



    听到有效内容之前,孔姒压根不知道,送到孔隅手中的皮夹能为她带来什么。

    皮夹不是个优秀的间谍,大部分时候它远离孔隅的声音范围。

    孔姒会听见朦胧的沙沙声,像小时候平蓓怡给她掏耳朵,棉签擦着耳膜附近的皮肤,那动静又轻又重。

    有时孔姒听见清晰的拉链声,紧接着孔隅的声音隔了一道墙,她猜测皮夹被塞进更大的包里,好像自己也被关进去,头顶密不透风,黑黢黢地合上。

    孔隅吃喝玩乐,他没有太多正经事做。也许是富婆妻子不愿放权,也许混吃等死是他的理想生活,孔姒听得出他对这种生活状态的满足。

    他四十多岁,正是中年危机的时候,但孔隅的心里没有危机感。他作息规律,每晚九、十点钟,能听见遥远而均匀的呼吸声。

    孔姒不确定他休息时会将皮夹放在哪里。总的来说他还算重视这个皮夹,他不会让皮夹离他太远,这或许是对女儿微妙的补偿心理。

    即使有时声音断续得难以听清,但孔姒尚且能听见他的声音,这令她确信皮夹间谍与孔隅仍在同一个空间范围,因此她的录音不敢停下。

    一天又一天,她逐渐养成了清理录音的习惯,监听成为一件无聊且无用的事情,孔姒忽然发觉她的愚蠢。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坦白他做过的错事,即使是自言自语。况且孔姒并不清楚,所谓的错事是否真的存在,她只是猜测孔隅与齐烽对她有所隐瞒。

    孔姒犹豫不决,她认为自己应该换个方式时,窦玟彗的声音出现了。

    她很少听到窦玟彗的声音,第一时间没有辨认出来,听见孔隅轻轻喊了声“老婆”,孔姒有一瞬间幻觉是很久以前的童年,孔隅站在安县的家里,温柔地喊平蓓怡。

    孔姒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平蓓怡而是窦玟彗,她感觉心脏被捏住,紧张的窒息感浮上来。

    “你最近在做什么?”窦玟彗问孔隅,她的语气听起来不太亲密。

    “没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孔隅不知所以。

    “秘书处说你在查一个警察,报告到我这里来了。”窦玟彗的声音近了些许,孔姒听见木椅擦着地砖的动静,窦玟彗坐下了。

    “噢,那个是……”孔隅放缓语速,拖延了一会儿,“阿姒的新男友,我查查背景。”

    孔姒听得心里一沉,送出皮夹至今,她从未听到孔隅提过魏知悟,更不知道他在何时找人查魏知悟,孔姒怀疑她漏了许多重要信息。

    “她的男朋友?”窦玟彗的声音变大,她听着有点慌,“你知道那男孩是谁吗?吴启晖徒弟……吴启晖你不记得了?爆炸当晚因公殉职的那个警察啊!”

    孔姒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抖了抖,孔隅大约也和她一起抖了抖,耳机里传来摩擦的震颤声。

    声音消失了一段时间,孔姒闭着眼听,沉默为她划开一块真空的空白。她屏息着等孔隅的声音,明知他绝不会听见她小心翼翼且急促的呼吸,孔姒咬紧牙关默默地等。

    “什么意思?”孔隅缓了过来,他甚至是笑着的,“你不会是怀疑……那件事早就结案了,这显然是巧合。”

    “你能保证这是巧合?”窦玟彗冷着声音问,“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我不知道。”

    “……把齐烽喊来。”

    孔姒比他们更焦灼地等待,齐烽到来以前,那片真空的空白又在她脑海展开。她仿佛看见悬崖,她在真相的悬崖边来回踱步,获取真相的代价是纵身一跃、粉身碎骨。

    直到这一步,孔姒确信他们必定隐瞒着什么,她赠送皮夹的这一步很对,但她心如擂鼓,突然对真相的悬崖产生逃避心理。

    惶恐中她听见齐烽的声音,孔姒太熟悉齐烽,她能想象齐烽说话的表情。他在孔姒的脑海中大多是侧脸,因为她从前惯于偷看齐烽平静的侧脸。

    “你们问我?我怎么会知道。”齐烽平静地说。

    “她现在的男朋友是吴启晖的徒弟!”窦玟彗快要破音了。

    “男朋友?”齐烽维持着他的冷静,轻笑一声,“她男朋友的事儿,你们跑来问我。这会儿承认我和她的事儿了?”

    “这是重点吗?”窦玟彗声音一噤,低了几分,“你不会是想撇清关系吧?”

    齐烽缓慢地走动,孔姒认得他的脚步声,他总是走得很沉稳,一步一步踏得很实。

    “我还是当初那句话,我可以做辩护,尽我所能。”他遥遥地说。

    孔隅的声音才找回来,忙着劝解,也许是劝慰他自己,“什么辩护,太夸张了,早就结案的事情……”

    “你敢说你不担心?这个主意当初是你出的,你说这样能平账,一把火就够了。我真是信了你的鬼话,那何止是一把火!”窦玟彗开始吼叫,她歇斯底里。

    孔姒听得傻了,她好像被人敲了一闷棍,又像一把刀从心脏里捅出来,瞬间四肢发热又发冷。

    “你”是谁?孔姒愚蠢地抱着一丝希望,窦玟彗没有直接说出那个名字,她期盼“你”指的是齐烽,万万不该是她的父亲孔隅。

    然而孔隅残忍地接话了,“我没想到,我们都没料到,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他轻描淡写的声音,盘亘于孔姒耳畔。她恶寒着颤抖,指甲攥得变形,忍住崩溃的失声痛哭,她强忍着竟然没发出任何声音。

    还需要继续听,孔姒无助地勉励自己,要坚强地听清每一个字。

    “谁也查不出东西了,我不懂你们现在在吵什么。”齐烽不耐烦,他对此游刃有余,“真不放心,我再去见见那两位,他们蹲着牢,能说什么。”

    孔姒的耳机里传来短促的滴滴声,孔隅那里有人正在拨打电话。

    “什么动静?”齐烽疑惑地问。

    电流杂音暂时停了,片刻又响起来。反复几次后,孔姒听见齐烽愈发逼近的脚步声。

    不再有说话声传来,孔姒的耳机里静得诡异,她的一只脚已经迈向悬崖。

    “这个皮夹是哪儿来的?”齐烽的声音陡然出现,像一只钩子抓住孔姒的耳朵。

    尖锐的嗡鸣炸开,孔姒应激地闭上眼,耳机中的世界偃旗息鼓。

    接近真相是需要代价的,孔姒毫无防备付出了心碎的代价,她已经粉身碎骨,胃里一波波涌上想吐的冲动。

    魏知悟回来了,他站在暖光里,坦坦荡荡地在她的目光里,问她:“你吃饭了吗?没吃?你等等我去买点吃的。”

    他往外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从口袋里摸出两袋散装苏打饼干,“先吃点这个垫垫,否则饿得胃不舒服。”

    说这句话时,孔姒正好忍受着新一轮的生理反胃,她攥着两袋饼干,错觉魏知悟是来拯救她的。

    “北城什么时候下雪啊?”孔姒没头没脑地问。

    “现在是夏天,离下雪还远着呢。”魏知悟重新往外走,这次他带上了门,赶着去买饭。

    孔姒面无表情地撕开包装袋,用力地咬,用力地吞咽,压下她体内的不适。

    孔隅最后一次伪装好丈夫、好父亲的时候,他带着慈祥的面容,坐在孔姒和平蓓怡的对面,向孔姒承诺他们一家三口会有一次美好的雪山之旅。

    后来他成了别人的丈夫,再没有雪山之旅,也没有一家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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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更,快结束了,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