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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268节

    不过,陆三哥坐下来,轻问:“读到哪了?”

    珍卿马上面皮一紧,心一瞬间提起来,乖乖,她正读“王凤姐弄权铁槛寺秦鲸卿得趣馒头庵”。

    喝那碗阿胶红枣汤前,正看到“秦钟趁黑无人,来寻智能……秦钟跑来便搂着亲嘴,将智能就抱在炕上云/雨起来”。

    三哥信手翻到她夹书签的位置,视线坦然地在书页上逡巡着。

    珍卿特想翻到下一回,可是这样欲盖弥章,岂不闹得她与三哥都尴尬?

    就在她天人交战时,离她有点近的三哥,他头上香喷喷的头油味儿,他磁性低柔的声音,在耳畔低低念着:“王凤姐弄权铁槛寺,秦鲸卿得趣馒头庵”。

    他念完轻轻一笑,这一笑,让珍卿浑身紧张起来。

    她觉得自己脸红了,心脏身不由己地乱跳。说起来,她读的是经典名著,她到底有啥羞耻的捏。

    她努力表现得若无其事,但还是囧囧有神地问:“三哥,你笑个啥嘛?”

    三哥觉得她傻乎乎,不觉笑着讲:“笑这本书有趣。”

    可三哥偏偏停在那页,珍卿顿时如临大敌,连忙胡乱将左边一页看了,伸手就要翻页,被一只长手握住:“我前面还没看远呢!”

    珍卿手一抖,心里毛刺刺的,暗想,莫非还专要看“云云雨雨”啥的?

    三哥神情一本正经,不见一点猥琐色迹,珍卿回想上辈子,网上啥没有啊,啥都有——过。

    本着只要你不尴尬,我怎么可能尴尬的心态,他们俩认真读起书《红楼梦》。

    两人看书都很快,十六回“贾元春才选凤藻宫秦鲸卿夭逝黄泉路”,宁、荣二府要建省亲别墅,这一回末尾讲到秦鲸卿(秦钟)忽然死了。

    珍卿没有说话,不觉叹气,三哥问她:“怎么了?”

    珍卿抚着洗笔的水盂,说:“少年人的生命,就像一件瓷器,碰见比它硬的东西,瞬间粉身碎骨。我小时候的玩伴,前年一场天花,说没就没了,还有报纸上的新闻,也动不动有人死。”

    三哥瞬间想到什么,拍拍她脑袋:

    “你还小,不必总想那些事。这里秦钟夭亡,是他自己不知保养。

    “就是现在,封闭保守的旧式家庭,也还有这样的事。你们上卫生课不讲吗?”

    珍卿揉自己的脸:“卫生课是位男先生,他只讲男女生理构造不同,上厕所跟男生不一样,话还没有讲明白,他自己先臊得不行,躲到教室外面,叫我们自己看教科书。”

    三哥哑然失笑:“他不好意思,可能说明他是君子。”

    三哥叫珍卿等一下,三哥找来一本《男女婚姻卫生学》,还有一本英文书,是一个叫mrs. sanger(山格夫人)的美国女人写的,名字《what every woman should know(女子所应有的知识)》。

    三哥以科学态度给珍卿概括讲,女孩子青春期生理结构变化,还有随之而来的情绪变化,大方面如何保护自己,跟男孩子交往时保持该有的界线。

    哥哥送meimei这种东西,是有一点怪诞,但是搞学习珍卿一定是认真的,她还没有想那么多。

    然后,三哥就麻利地离开。

    陆浩云回到二楼房间,暗暗地吁一口气,这种事本该叫二姐来做,可二姐到徽州出差去了。本来mama也可以代劳,但公司里家里太多事要cao心,mama一时没有空。

    所以,竟由他来代行女性长辈的职责。

    珍卿随便翻《女子应有的知识》,发现真是女子应有的知识,竟然还讲到妇女节育,不愧是美国人写的,给中国姑娘打给新世界的大门。

    第190章 有一少年忽然来

    自从珍卿长成大姑娘, 不少亲友明里暗里打探,问谢董事长对她膝下的五姑娘怎么打算。若无别的安排,家里的某外甥不错, 娘家的某侄子不错,与五小姐正相匹配。

    谢董事长不好讲, 约略跟丈夫提一提。

    女儿一夜间长大成人, 杜教授忽生伤感, 翻起从前在粤州的日记, 想及当初跟珍卿她妈一起的时日。

    慧慧生珍卿的时候, 她前头的哥哥刚夭折,他也正在惨伤之时,珍卿不比前头三个哥姐健壮, 也没指望她能长到这么大。

    谢董事长脱鞋上床,跟丈夫并头坐,一起看他旧日的故事。看到一处产生疑惑, 轻轻念出声:

    “听相士言, 改小四生辰辛亥年正月十八, 为辛亥年十二月十八日。”

    谢董事长挺奇怪:“好端端改生日做什么?”

    杜教授神情凄然:

    “珍卿下生后,早夭之相, 怕她妈受不住, 试了多少办法。邻居有一位英姐,市井之人热心又活络。说正月出生的命薄, 不如改改生辰八字, 就算帮她改了命数。我记得请相师, 花了有六块钱, 掏空家底还欠了外债。”

    谢董事长心想, 生日一改, 整整差一年光阴,去年小妹才来时,看着却像十三四岁的孩子。可想而知,她一小有多瘦弱,多令她的生母忧心。

    珍卿初潮后的礼拜六,是谢董事长五十岁生日,在海宁的亲近朋友都来给她过生,才是一早上,家里就来了好多宾客。

    珍卿被叫去露个脸,那些人到中年的大妈,眼神可媲美x光线,把她里外扫过一遍遍。有人摸她头发,赞她头发真厚,有人摸她手腕,惋惜她生得瘦。

    她们也没啥恶意,不过是闲得没事干,总想给人牵线搭桥的。

    还有人建议煲什么汤给珍卿喝,给她好好养养气血。

    舅妈们给谢董事长帮腔,说她天天给小闺女煲汤,你们没见过五小姐刚来时,瘦得一把骨头,现在贴上不少膘啦。

    这时胖妈进来叫珍卿,说银耳猪肝汤熬好,珍卿下意识皱个脸,旁边的二舅妈听见,抓着珍卿哈哈大笑:

    “才说给她煲猪肝汤,猪肝汤就来了,五小姐最嫌恶猪肝汤。”

    二舅妈讲起珍卿为不喝猪肝汤闹的故事,妇妇同胞们的座谈会进入新高潮,珍卿赶紧趁机溜走。

    珍卿把银耳猪肝汤生吞下去,胖妈告诉说杜教授找她,到杜教师书房,杜教师叫她坐,开门见山地跟她说:

    “珍卿,你现在大了,想提亲的人,快把谢公馆的门槛踏破。但是,但是,但是爸爸希望你明白,爸爸对你的期望很大,不欲叫你早婚。你好歹到国外走一走,待上四五年回来,结婚也还不晚。”

    珍卿一时心乱,竟有不少人给她提亲。她可没打算跟别人结婚。

    珍卿从房间窗户看花园,三哥在陪客人,看身形是个年轻男子。谢董事长过生日,三哥带来的朋友,必是很亲近的朋友。她在猜想会是谁呢。

    她有点烦躁地抛到床上,到了该表白的时候了,一碗粥要是熬太久,早晚得给它熬糊了。

    可今天客人也太多,要不还是等明天吧。再说她从没跟人表白过,想一想都紧张得要死,她想练习一下口条,可在心里想的那些话,怎么也吐不出口。

    珍卿懊恼地捶自己脑袋,有人表白张口就来,她怎么觉得比上战场还难呢。

    要说对谁表白过情感,她就是离开永陵市时,在火车上跟杜太爷喊了几嗓子,要是换了面对面,她不见得能说出来。

    珍卿最后跟自己妥协:能轻易说出来的,终究轻浮;难以宣之于口的,方显珍重。她这么紧张,这么失措,说明她是真喜欢三哥。

    她两手枕在脑后,无助地弹腿儿呻 yin着。

    刚才,楼下花园旁的三哥和客人,也注意到窗前的珍卿。他们不约而同地驻足,向上望了一下。

    肖桂梁是陆浩云好友,一起办印染厂、丝绸厂,还一起办技工学校,可谓是志气相投,合作无间。

    他们向洗尘楼那边走,有默契似的沉默着,走过南边廊门的时候,里面传出女客们的喧笑。

    肖桂梁缩了一下肩膀,仰面朝天地深呼吸,他停下脚步看着好友,忽然郑重其事地讲:

    “竞存,为兄有一件事,呃,积在心里,忐忑难言,可是常言说得好,有希望才能有造就,为兄今日不揣冒昧,想跟你聊一聊。”

    陆三哥看他的忐忑情态,忐忑中还有点羞赧,瞬间猜到他“不揣冒昧”要讲什么。

    没人知道他们讲什么,肖桂梁最终失落地离开。陆浩云以家长为挡箭牌,格开一个强大的情敌,他不觉得自豪,也谈不上欢喜。但他确信,他非要这样做不可。

    他捏着肖桂梁送小妹的礼物,目送好友黯然远去。

    上楼去敲珍卿的房门,珍卿请三哥进去,三哥似乎无意进去,他手撑在墙壁上,浅浅地笑:“杜叔叔跟你说什么?”

    珍卿望着三哥说:“他希望我到国外走走,不要着急跟谁结婚。”

    说着她低下头,老天,“我喜欢你”这四字,简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做了半天心里建设,发现两辈子攒起的勇气,都不能让他在走廊上跟人表白。

    珍卿正在自我唾弃,三哥递给她一个布包:“这是中新印染厂的新样布,那次时装表演会,你提议在布上印传统吉祥图案,肖桂梁厂长和胡先甲顾问,画了图,在洋行订制新的印花机,现只试出一种新布,是螽斯(蝈蝈)图案的。”

    珍卿诧然地想,他们厂子的新样布,还特意送来给她看,三哥的合伙人真心细。

    她觉得这印花真不错,图案有传统虫草工笔风格,想必他们重新刻印板过程不会容易。

    她跟三哥竖大拇指,赞美道:“三哥,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看你们比三个诸葛亮都厉害。对了,他们经销商看好这个花色吗?”

    陆三哥漫不经心地点头:“本身图案刻得漂亮,中国人很重视寓意吉祥,不少经销商看过样布,都认为大概率能卖得俏。”

    珍卿请三哥帮他转达谢意,三哥眼神闪了闪,低下头“嗯”一声。

    三哥说若无事的话,他就先回房间,珍卿看着三哥回房,默默地噘着嘴,他有什么事不开心?难道是为大房的事,不至于吧?

    三哥最近很容易郁郁寡欢,烦心事多的人,耐心也会不好,这让珍卿的表白压力倍增。

    珍卿刚进房关门,胖妈把门敲得梆梆响:“五小姐,快快,杜家庄来人了,二小姐叫你下去。”

    陆浩云听到动静也好奇,刚到楼梯口,听见小妹好激动的尖叫:“玉琮!!!啊!”

    吴二姐也从房里出来,陆三哥跟她站一起看:一个俊朗朝气的健朗男孩,笑容飞扬地抱着珍卿,就在客厅里转起大圈圈。

    小妹也抱着男孩的肩膀,仰着头欢快地大笑。

    等那男孩子停下脚,把珍卿放下来,他们还双手相执,小妹高兴得一直蹦跶,大声问男孩:“你咋来了?!你咋来了?!”

    那男孩儿又抱起她,一连串爽朗的笑声中,他大声喊:“珍卿,你太想你,特意来看你!”

    他们快有三年没见,两个人都是惊喜欲狂,像红军在长征中会师那么高兴。

    终于把热情宣泄一些,珍卿才发现,以前一直平视的小伙伴,现在看他的脸须仰头,她拿手先比画自己,发现自己刚到他嘴巴那,她高兴地说:

    “玉琮,你长这高了,我看你快有一百八十公分,在杜家庄准能俯视群雄。”

    杜玉琮也喜气洋洋,此时仔细打量珍卿,他莫名羞涩起来,拉着她的手说:“你也长高,而且……变了好多。”

    这两人有说不完的话,珍卿问玉琮怎么会来海宁——现在还没有放年假,玉琮跑半个中国来海宁,一定请了长假来的,这件事想着不太合理。

    原来玉琮是逃课来的,江越省的茧河市那里,新成立的空军军官学校正在招生,玉琮不远千里赶过来。结果到了以后,人家头一期招生已结束。

    这对小儿女聊得浑然忘我,仿佛再也想不起别人来。

    吴二姐看向弟弟,他从烟盒中取烟,点上默默抽起来,但他看着珍卿和那男孩,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陆浩云早省悟一个道理:少年人的状态,跟青年人不一样,青年人的状态,跟中年人不一样。你走路还是用走的,他们却喜欢蹦蹦跳跳。小妹跟同龄男孩在一起,明显绽放出青春活力,那种欢天喜地的热浪,可以用最热烈的肢体语言来表达。

    十七岁女孩跟二十六男人,也许也能真心相爱,但一定会在相处中形成沟壑。

    珍卿他们被围观一会,才想起给大家介绍玉琮。

    娇娇小可爱问玉琮:“哥哥,你能抱着我,像抱小姑那么转吗?”

    珍卿噗呲直乐,戏谑地跟大家说:“按辈分,玉琮得叫我姑奶奶,也许得叫娇娇阿姨。”

    玉琮在生人面前,还不是那么放得开,他抱着娇娇意思地转三圈,不像对珍卿那么随性,但娇娇小可爱已经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