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馄饨
34.馄饨
卫川生今天被迫出门,卫川如以“不熟悉国内”为由,拉他出门逛街,实则为了那他当免费苦力和移动ATM机。 有这等好事当然不能只苦他一个,他立刻拉来了林清让和陆霄作陪。 结果陆霄这厮居然直接拒绝,只有林清让够义气,肯陪他一块去。 卫川如正坐在后排补妆,嘴里低低哼着歌,她今天心情愉快,久违地看到了陆霄吃瘪。 卫川生也挺高兴,既看了好戏,又可以不用陪小祖宗逛街,一举两得。 车里坐着三个人,林清让的胳膊肘搭在副驾驶的窗户上,呼吸外面的空气。 陆霄早就抛下他们走了。 “你们说,他们两个做没做过?”卫川如冷不丁问。 卫川生咳一声,在meimei面前假正经:“什么做没做过,你别成天想着这个那个的。” “难道你们没讨论过?”卫川如啪嗒一声合上圆镜,杏眼在他们两人脸上掠过。 “不可能没有过吧?”卫川生说。 “那可是陆霄诶,对大胸过敏的那个。”卫川如眨眨她涂了睫毛膏的大眼睛,“难道你觉得夏棠会主动?” 卫川生耸肩:“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是吧,清让。” 坐在前排的林清让只是笑笑,手指无意识在口袋里摩挲一下,笑着说:“谁知道呢。” 黄昏时分,夏棠和同伴们在地铁站分别,说完再见之后,她扭头,迅速从地铁站里跑了出去。 地铁口停着一辆玛莎拉蒂,亮闪闪的极为显眼,她飞快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开车的是陆霄。 一想到有可能和他一起因为无证驾驶被带去交管局问话,夏棠就觉得生无可恋。 只能祈祷今天运气别这么背。 陆霄熟练地踩下油门,带着她飞驰出去。这家伙开车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横冲直撞,夏棠被惯性压到座椅上,背紧贴靠垫,连忙抓住边上的扶手,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速流逝,路灯的光在车窗上连成一线。 引擎声轰鸣作响,车开得像是要起飞。夏棠错觉自己也要跟着飞出去,下一秒就要来个车毁人亡。 她就不该上陆霄的车。 这时候又不能把他揪过来按着他的脑袋让他减速,她只能在副驾驶上慌张地慌张地大声叫他:“喂喂喂,别开这么快——拐弯拐弯,你记得看路!” “看着呢。”陆霄一打方向盘,轮胎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音,过弯时车身几乎飘起来。夏棠闭上眼,死死抓着手边的扶手。 他用余光看一眼身边,松开油门,降下速度。 夏棠一口气方才喘匀,死里逃生似的拍着胸口压惊。 “都说了我会开车。”车停在红绿灯前,陆霄侧过头来看她,随意地屈指敲了敲方向盘。 你会开个鬼啊。夏棠心想。但凡路边站了个交警,他俩今晚都得去交警局过夜了。 “聂叔知不知道你自己开车出来?”她问。 聂叔是宅子里的管家,干了许多年。陆霄父母还把他留在国内的老宅里,就是用来管陆霄的。 “待会我回去他就知道了。”陆霄满不在乎地说。 夏棠觉得他目前还能勉勉强强维持在直线上没能长歪,姑且算是一个奇迹。 “到时候你要记得说,这事跟我无关,我已经竭尽全力地劝阻你了,结果你一意孤行,不听劝告,我怕你出事,只好也跟着上车。” “放心吧,”陆霄单手握着方向盘,又驶过一处路口,“我知道该怎么说。”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橙黄的路灯一盏盏从车窗上经过,映着深黛色的晚空。 昏黄灯光照着他的脸颊,他开车的样子既懒散且漫不经心,又矛盾地带着点认真,眼睛始终看向前路,瞳仁漆黑,映着路面的灯光。 夏棠想起什么来,问他:“你吃了晚饭吗?” “没有。” “你午餐该不会也只吃了那么点?” 看来就是了。 晃荡这么久也不知道去吃点东西,真不怕得胃病。 夏棠看了看路边,这里靠近她原来的学校,所以算得上熟悉。她于是说:“要不要停下来先吃点东西?” 中学附近最不缺的就是各类小吃摊和苍蝇小馆。 夏棠带他去了从前常去的馄饨店,漆色锃亮的豪车停在简陋的门脸前,透着诡异的格格不入。 陆霄为店里油腻的环境皱起眉,但还是纡尊降贵地坐下了。 她给陆霄点了一碗大份海鲜馄饨——说是海鲜,其实也就是汤里飘了几只小虾米。夏棠喜欢皮薄rou少的馄饨,飘着长长的纱,抿在嘴里能化开。 尽管是假期,附近仍然不乏穿着校服仍要回去上晚自习的学生。夏棠四处张望,没能在他们之中看见从前的同学。 两个月前她也是穿着耐脏又好洗的宽松校服,和朋友坐在街边小店里吵吵嚷嚷的普通高中生,每天最大的忧虑只有考试和作业。 这才是正常的高中生活啊。她想。 店家端上海碗馄饨,色泽浅淡的汤上浮着虾米和干海带,陆霄舀起一勺,像端详什么过期的可疑食品:“你在外面就吃这种东西?” 夏棠坐在他对面,闻言邦邦敲桌子:“不吃拉倒,你给我。” 虽然面上嫌弃,他还是一口一口全部吃了下去。 瓷勺和碗壁发出细微的碰撞声,馄饨店里零星坐着几个学生,频频朝他们这儿张望,时不时低声私语。 夏棠托着腮,心想陆霄在街边饮食店里的确显得像个珍稀动物。 “我记得你从前给我煮过面。”中途,他忽然说。 “哦,我也记得。”夏棠想了一下说,“那天好像是你生日,是吧?” 她唯一通晓的厨艺是煲饭、煮面、煎鸡蛋和蛋花汤。这四样颠扑不破的食谱可以保证她在绝大部分情况下不会被饿死。 那天是陆霄生日,来了很多人办生日派对。十月份,天气热得就像盛夏,未拆封的生日礼物堆成了一座小山,仿佛在过圣诞节。 喝醉了的人在起居室里把奶油蛋糕当雪球丢,墙壁和沙发上都是奶油,满地黏黏腻腻,仆人不得不在大厅临时铺上冬季防滑用的地毯。 那一天真的有点太吵,以至于早就习惯喧闹的夏棠都睡不着。她爬起来,坐在厨房看故事书,陆霄不知道为什么独自来到后厨,朝她伸出手,皱着眉,仿佛讨债似地说:“礼物。” 夏棠本来想说没有,她才没有礼物给他,但她忽然有点饿,于是她说:“你吃面吗?长寿面。” 如果有陆霄和她一起,她就能名正言顺在后厨私自开火,并且拿白天剩的鸡汤当汤底了。 她可以在陆霄的默许下用他的泳池游戏室,但食物不一样。 她从小就知道,不能拿冰箱或者厨房里的东西,也不能拿摆在她房间之外的任何东西。 那都是属于别人的。 她知道派对上有很多好吃的餐点,她想陆霄在外面吃饱了蛋糕,一定吃不下什么东西,整锅面都能是她的。她想得有点太好了,陆霄坐在厨房里,把一锅面吃掉了大半,最后她只来得及分到一小半。 早知道就该多下点。 馄饨汤上飘着葱花,白瓷碗和勺子映出稀薄的油光。夏棠撑着下巴坐在方桌一侧,看着陆霄在昏黄灯光下的脸。 她忽然又被勾起了食欲,哪怕在高档自助餐厅里把胃填得很满,还是会被刚热汤上冒出来的腾腾热气所迷惑。 她戳一戳陆霄,跟他说:“喂,给我尝一个。” 灯光下她的眼睛明亮,陆霄捏住勺柄递到她面前。 白瓷勺里晃荡着汤汁和一枚薄纱馄饨。夏棠前倾身体越过窄窄的方桌,伸手把脸边的碎发拢到耳后,低头将馄饨咬进嘴里。 她的嘴唇也染上一层亮泽的油光,拢着头发坐回去,腮帮子一动一动,嚼着嘴里的食物,很心满意足的模样。 “夏棠。”陆霄忽然叫起她的名字。 “嗯?” “如果我做了什么事让你不高兴,你要直接告诉我。”他说,“而且你要告诉我,该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夏棠扯过纸巾擦嘴,看着陆霄在昏黄灯光下的脸,懒洋洋地说:“我当然会告诉你啦。你觉得我像是会一声不吭委曲求全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