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
“只要我陈牧驰还活着的一天,就会和于适一直在一起。” 他们后来也就多待了两天,陈牧驰每天都会比于适早起一小时,去帮于父于母的忙。他们没多说什么,看着陈牧驰踏实干着手上的事,还没有怨言,久而久之也习惯了他的存在。 于母趁着于适没醒的时候问过陈牧驰,怎么还会习惯干这些事。陈牧驰不犹豫,准备好的话说来就来:“我高中开始住校,大学去当过兵,没事伯母,这都不算什么。” 观察下来,陈牧驰原来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绣花枕头,他做饭好吃,还能和柔柔这样的小孩子很好的相处,脾气也随和,偏见也在随着眼见被冲淡。 泡泡和他们两个每晚都要视讯,这时于适会主动把镜头交给自己的爸妈。于适告诉泡泡这也是他的爷爷奶奶,他也没有腼腆,乖乖地和他们打招呼,还问奶奶自己可不可爱。 陈牧驰有些高兴地给于适说,伯父看到泡泡时会不自觉地面带微笑,果然小孩子能帮我们挡掉不少父母辈的指责。 于适不否认这种看法,但也一下子看穿了陈牧驰的心思:“你是想用泡泡帮你挡掉点我爸对你的警惕心,别以为我不知道。” “的确是,可是我也不怕,只要我做得好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相信他们能看到我的改变的。” 可算了吧,于适一看到他这副越挫越勇的样子,就会被他莫名的自信弄得忍受不了。可是哪怕靠在墙角面壁也逃不过,陈牧驰用力气把自己捞回身边,抱的时候还害怕会压到于适的肚子,手只敢环住了他的肩。于适无奈地嫌弃他别闹,陈牧驰则在他的脖颈处亲了几下,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沐浴露香气,让他更不想放手:“你信不信我啊小鱼,我肯定能做得更好的。” 于适顶了下他的胸口,翻过身子面向了他,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又主动伸出双臂抱住了他:“信你,反正要是你做不好了,我们再分开就是了。” “再分开”成为陈牧驰脑中的警报,他不顾于适已经埋进自己身前的脸,非要他再与自己再对视,对待这件话题一丝不苟:“于适,我是认真的,你别老分开分开的。” 自己的的玩笑话,竟然引起了陈牧驰这么大反应,弄得于适在陈牧驰的认真里,忽然莫名产生了些许愧疚。他只能主去亲吻不安的恋人,作为自己调戏过头的赔礼:“不分开,咱们以后都不会分开了。” 听过了我爱你,我信你这种笼统的标准答案,实际上陈牧驰最想做的,还是用实际行动说明,他们这辈子也不能分离。 安抚一头应激的头狼,需要不断贴紧他内心的柔软。于适在陈牧驰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可又因为贴在一起的炎热,让他在熟睡后,一点点离开了陈牧驰的怀抱。不过陈牧驰总能察觉这种挪移,也不管自己离他多远,他总会自己粘过去,睡梦中的思想和行动都达成了一致。 于适房间中那台有些老旧的风扇,一边转动一边发出吱呀的声音,因为年份久远,它的摇头功能也坏掉了,只能固定在一个角度,吹去床上二人的灼热。于适这几天都睡得很好,因为是在自己熟悉的床铺,身旁人的呼吸声浅浅,也在不断安抚着自己情绪。在不加修饰的夜晚里,他们就是一对平凡的恋人,因为爱而生,也因为爱永垂不朽。 离开那天,单敬尧准时出现在了门前,想帮于适拿东西,却被陈牧驰一把抢先。纵然于适和他确实已无可能,但是陈牧驰还是忍不住对他自然的防备。单敬尧执意要送他们去车站,陈牧驰本想拒绝,可在于适投来的眼神中,还是只能收回自己偏见的决断:“就让班长送我们吧。” 频繁拒绝有心人的好意,的确不能这么不领情。在于适这里,他和单敬尧依旧会是朋友般的相处。哪怕陈牧驰还是忌惮单敬尧,他会不会因为被于适拒绝,而继续乘胜追击,于适也不会为了一段爱情抛弃本就纯粹的友谊。 单敬尧懂分寸就像于适一样,有些人从相遇就注定,只能成为除恋人之外的任何关系,所以那时于适才会在自己含蓄告白时低下头,正如单敬尧现在也只会说我送你们到车站,而不是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个机会。 不论早晚,青春的情愫可能产生于各个角落,可回头看来,这是那时对美好的向往。现实的航道,是展翼高飞奔向更适合自己的天空,不是任何人的错,他们也只能在放不下的瞬间里感叹,没那个缘分而已。 在陈牧驰忙着把东西装上车的时候,于适蹲在柔柔面前,又认真地问了她一遍,要不要先跟我们去住一段时间。小女孩还是很坚定地牵住了身旁父亲的手,站在于适面前,答案不改:“不了小叔,我要陪着爸爸。” 杨玏没有对柔柔的束缚,听完她的话只是叹息一下,随即摸摸她的头顶,没再多对她的选择干涉。于适站起身,兄弟二人的离别除了不舍和担忧,好像还有话藏在于适的心里,只是他无法顺利的脱口而出,略微表现出了点为难。 “没事的小鱼,等我重新安排好了,我会第一个通知你的,别担心” 杨玏善解人意的宽慰了总是很容易忧心的弟弟,但这好像还不是他在纠结的事情。几经犹豫,于适望着杨玏的脸,还是没忘掉侯雯元的话,做了不情愿的传话筒,却愧疚地担心哥哥会因此再难过:“侯雯元让我转达你,他说他很想你,还说他现在的所有都在你手上,你都能决定。不管你怎么决定,他都不会怪你。” 于适以为杨玏会脸色变得低沉,可他最后却只是点点头,平静的眸子里,看不出对这段话的波动。停顿几秒,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优盘,直接交给了于适,不似那日说起对加害者的同情,理智慢慢回归到了他的状态。于适很熟悉,这是已经平静了的杨玏:“既然他这么说了,那我把这些交给你,就更不用迟疑了。” 银色的优盘小巧地躺在于适掌心,杨玏看着它,思路还没有混乱:“里面有当年侯雯元陷害陈氏集团的证据,还有这些年他在商场上做得所有见不得人的事,也都在里面。这些东西,他一直是让我处理的,但我也都保存了下来。如果你和小陈想让他失去所有,这里面的东西就足够了。” “小鱼,我和他的事是我们的,但你和小陈的公道,如果要讨回来也一样合情合理。给你就是让你们自己去决定,但不管你们怎么决定,都不用顾及我。你要相信哥哥,我会有办法。” 于适恍然,是自己忘了他哥哥内心的强大,以为他已经被畸形的感情改变思想,实际上却是不动声色,无论如何都还是原本的他自己,不易动摇。 哥哥说得坦然,还主动给予了仍在恍惚的于适一个拥抱。家人的怀抱不同于爱人,他们只要靠近,就带有一份安定:“别再顾虑了小鱼,今后的路,我们都昂首挺胸的走,谁都别想伤害我们。” 被拥抱的人有些迟疑的点头,悲伤被他尽力隐藏,尽管如此,他现在也只能抱紧哥哥,对他说其实最无用的安慰:“都是因为我,哥,是我对不起你。” “不是因为你。于适,以后不要随便给任何人道歉,如果说愧疚,也是我对你亏欠。我们一家人如今都相安无事,对我而言就足够了,别想那么多。”杨玏轻笑出声,他在于适的后背上下抚平,郑重又温和地挡回了于适的自怨。这一刻,他有自己的想法,他也是释怀的。 于适认为自己是最好的哥哥,他当然也觉得觉得于适是最好的弟弟。他们可以降生在一个家庭做兄弟,就已经是天大的缘分,所以他们也才会有喜悦亏欠,这都是常理。 接下来的生活,我们怎么选择都没有错。 与父母别离时,于适承诺不久肯定会带着泡泡来看他们,单敬尧静静地等待着于适和他们的别离,陈牧驰大概是无意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可他始终站在于适的身后,一步未曾远离。 这么久过去,于适终于又获得了他们对自己的拥抱和对自己选择地祝福。谁知道这个选择会是好是坏,可是活在当下,不如就凭着胆量,先这么一步步走下去。 去往车站的路上,单敬尧一直没有开口,而后座上的二人也没有交流。陈牧驰默默地握住了于适的手,用无声宽慰着于适还难抽离的别离愁绪。车子在停车处停下,陈牧驰主动去拿车上他们的东西,故意慢了一些,留给了于适和单敬尧告别的时间。 他相信于适的坚定,内心里对他和别人的相处不再过于警惕,但还是会习惯性地竖着耳朵倾听他们的对话,只是面上并没有那么明显。 “以后真的不离开这里了,班长你不可惜吗?” “不可惜啊。你还记得咱们原来假期的时候,一起看的那部电影吗?楚门最后离开了为他设定的框架,他才终于获得真正的自由。我也是这样,离开了那些别人对我的远大期望,做我想要的选择,现在的我就是真的自由。” 陈牧驰扣上了后备箱盖子,走来了于适身后,单敬尧也一下子注意到了他的到来,却好像故意一样,卡点拉起了面前人的手,露出愉快地笑意:“如果以后他对你不好,我这里还是随时等着你回来。” 太突然了,让于适都来不及抽手。他下意识转过头,看了眼陈牧驰的脸色,看到他就算面无表情也平添了些低沉。陈牧驰也没坐以待毙,直接腾出了那只最空闲的手,放在了于适的腰上,和他们来时一样,面对威胁没有丝毫退让:“谢谢你的好意,但不会有你说的那一天的。” 于适又拍了一下陈牧驰的胳膊,要他别表现得不礼貌,而单敬尧挑了下眉,看着就要带于适向前的陈牧驰,依旧稳定地面不改色:“嗯,最好是你说的这样。” 没说出口的下半句被他藏回了心里,他其实还想对陈牧驰说,反正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爱于适的不缺你一个,你不珍惜,还会有别人将他视若珍宝。 于适跟着陈牧驰走远,直到快进入火车站前,他还是转过了身子,大声喊了一句“班长再见”。单敬尧也笑着朝他挥手,除了再见,还有一句他们能懂的话:“一定要记住楚门的那句话,那是我对你永远的祝福!” 如果再也不能见到你,那么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人们对故乡的追寻永远是生活在想象里的,事实看去,或许根本没有大彻大悟,只有来过一趟又平淡一趟,最后还是不留痕迹的离开。 于适坐在窗边呼出了一口气,只是不是冬季,热气没有在窗户上变成水雾,但他还是伸手抹了一下玻璃,回想起了这几日的种种,脑中汇成了一句话,生活还是要继续。 创伤需要很长的时间去修补,遗憾也需要更多的日子去弥补,和解并非是理想化的,只要动动嘴,不可能改变长此以往的心态,可是一旦有了要改变的苗头,生活的所有总归还是会向好里不断前进。没人能做到一蹴而就,那就还是走慢一点,只要结果如意,快慢都没关系。 陈牧驰接水完回到了他的身边,好奇他在看什么也一块看向了窗外,可于适转过头来,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睛:“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陈牧驰也很认真。 “留下这个孩子。” 于适以为陈牧驰听完这个答案会很惊喜,可是他却愣了一刹,目光中是明显地不可置信。于适也用眼神里的诧异,回问他怎么了,陈牧驰组织好了语言,却开口地艰难:“小鱼,我不想你的答案是你不情愿的,你不用为了事已至此去做决定。” “没有,驰哥,这就是我的决定。不仅仅是因为我爱你,也因为我相信我们可以走下去。” 不情愿已经在真相知晓时彻底消失不见,于适早就动摇的心只是在日复一日中,确定了自己今后的答案。未来太远了谁都看不见,那么既然现在还爱着,为什么不把握当下呢? 突如其来的返乡之后,弄清的不仅是友情亲情,更重要的是在这时,你依旧陪伴在我身旁,让我在最需要拥抱时,坚定不移地将我抱紧。 陈牧驰思考时又不自主握住了于适的手,明明孩子还没有成型,还是先一步担惊受怕到了他的生产。于适也只能像安抚泡泡一样摸摸他的脑袋,仿佛看到了一只垂下耳朵的大型犬:“哎呀,不会有事的,这次你可以肯定这孩子是你的,你就得好好照顾我。” 这句话的杀伤力,足够陈牧驰的懊悔更上一层楼,他恳求于适不要再回忆那些让他不悦的过去,可于适好像并不在意。 如今二人坦然了,自己什么都对他讲,只是因为觉得陈牧驰愧疚后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还挺有趣:“说实在的,那时候你和陈先生的新闻报道,我也不是一点不在乎,可是我当时我更多想的,是泡泡跟着你们能不能幸福,我都不奢望我们还会有什么结果。” 于适阐述地平淡,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那时,他本以为心如槁木就可以防御掉所有的伤害,事实上,还是会在不经意看到时感叹,万般皆是命。陈牧驰看着于适回忆时不禁陷入沉思的侧脸,也不知不觉和他一起,被这种已经过去的愁绪所笼罩。 火车又开进了一个漆黑的隧道,“轰隆”声充斥进每个人的耳中,陈牧驰不是故意非要在嘈杂里开口,而是因为身旁爱人的感叹,让他顾不得再等待所谓合适的时机:“小鱼,咱们走之前,伯父专门找我说了些话。他说你这个人心眼直,想一出是一出的,可是你很善良,所以你很容易分不清是好是坏。” 当时,他们就在站在院子里,那个树荫最大的树下。陈牧驰静静听着于父的交代,于父话语虽然严肃,甚至也有在说起当年时的怪罪,但是终了,他还是选择了宽恕:“他给我说,如果小鱼有做错的地方,我替他赔不是,但是小鱼其实很好满足,让我以后一定要对你好,就算是你们分开了,也希望你是可以平安回到他们身边。” “我虽然答应下来了,但是我觉得我们一定可以坚持下去,不会有那些意外的。只要我陈牧驰还活着的一天,就会和于适一直在一起。” 他很好满足,他单纯直率,他有一颗入世又避世的心,那都不是他需要改变的缺点,恰恰相反,那应该是我去更努力维护他的条件。我的心脏是为你而跳动,所有的爱因为你存在而存在。 于适这次没有说他rou麻,“轰隆”声适时的结束,刚刚陈牧驰的真情流露,只有自己听得清楚。于适露出笑容,挽住了陈牧驰的胳膊,头也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还没来及正面回应他的在一起天长地久,却又听见陈牧驰开口:“今后也让我看着你多多被爱吧,我想了,我就算嫉妒也没事,因为你就是我的爱人,他们得不到。” “行,以后只有我甩你的份,我这么说陈总你满意了吧。” 于适也不正经的回答,结果是陈牧驰又立刻软了下来,轻轻抚摸了下于适的肚子:“你现在才是全家的重点保护对象,小的我不敢造次。” 于适果然被逗笑,脑袋抬起,故作严肃地指向他:“你把我当正常人看待就行,别给我设这么多条条框框。” 可不敢,陈牧驰抚摸上于适的后背,如今他可以轻而易举就在于适面前缴械投降,这都没有办法,爱就是这样的,没有原则。 陈牧驰叫来了自己的司机,下车时,车子已经到达了出站口,他们需要走一段才能到达。陈牧驰等待着于适把靠背放进背包里,自己漫无目的放空,却无意间看到了一个带手链的女孩路过面前,一时有什么记忆忽然涌现。于适拉好了拉链,正好听见了陈牧驰开口:“对了,你有没有发现柔柔手上带着一个手链。” “手链怎么了?”于适有印象,但又不以为意。 “那个好像是限量款,国内就发行了三条。我知道是因为此沙当时也买了,还给我看过。” “那也可能是侯雯元给柔柔买的吧,就只是巧合了。”于适和陈牧驰并排向前走去,心想那条看起来并无特殊的手链竟然是限量,有钱人的钱果然好骗。 大概吧,陈牧驰没再多想,因为他总记得此沙买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条,还给自己说是很艰难才得到的,要送给朋友的孩子。 “一会我们接上泡泡回家吧,回我们的家。”于适又托住了他身后的背包,手上提着最轻的东西,说出口的话顺其自然。 受宠若惊的人心明显空了一下,没再追问我们的家是在什么地方,而是装作没有迟疑地“嗯”了一声,确定于适没有了后面的补充,才渐渐安心。 “这次周末一定要带泡泡去游乐园了,不能对小孩子食言。”于适还在心心念念着和泡泡的约定,也不知道这几天这孩子乖不乖。陈牧驰看着他想起孩子时的感叹,安定的感觉只增不减。 是啊,我们的光明来临了,今后携手走下去的每一步,都会是我们的坚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