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五三 势如破竹(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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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将军现在只有一个身份:护卫。 她护卫的对象是吴国君王:杨延广。 此时此刻,杨延广已经离开徐州城,正跟随大军紧急南撤,他们的目标是淮阴城。杨大将军在护卫杨延广,杨延广则与众王极境高手一起,保护着随行的吴国大臣与六万多侍卫亲军。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众臣与大军,杨延广根本不必与众将士一起行动,由杨大将军与众高手护卫着,轻轻松松就能返回淮南。 对杨延广而言,保护众臣与大军是高尚节cao的体现,既传达了他爱兵如子视群臣为手足的情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六万多侍卫亲军是吴国在中原的最后精锐,杨延广根本承担不起他们全部折损的代价,他必须带着这六万多将士撤回淮南。 如果他不跟众将士一起赶路,依照当下的战场形势,即便这六万多人是精锐中的精锐,也难保不会军心崩溃仓惶奔逃,或者被晋军追杀在路上,或者被晋军所俘虏。 “开路的兵马都依照计划到了指定位置没有?咋没有半点儿交战动静传过来?再往前四十里就到晋军活动频繁地带了。” 负手在低空飞行的杨延广,面色阴郁眼神低沉,转头询问身边的杨德明,口吻中充满压抑的愤怒、忐忑与不安。 “之前已经接到过他们出城的禀报,这会儿应该向晋军发起了攻势,声音应该很快就会传来。”杨德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话虽然说得肯定,但左顾右盼的目光里却不无犹疑。 眼下徐州、泗州、海州一带形势复杂。 以符离城为前进基地的晋军,跟以徐州为中心,淮阴、临淮为背心的吴军犬牙交错;尤其是在徐州、泗州境内,淮阴与徐州、临淮与徐州的直线附近,双方兵马星罗棋布。 大部分吴军兵马,如今都被晋军分割在各地。也就是晋军没有完全掌控地方、封锁道路,吴王的军令才能继续传达到各军。 说起来,若不是临淮、淮阴还在吴军手里,吴军根本无从南撤,也正因为临淮、淮阴还在吴军手里,所以吴军还有杀出重围逃出生天的可能。 “明明已经到了时辰,为何还没有动静?你这个三军主帅是怎么主持战事的?!”杨延广看出了杨德明的犹疑,怒气逐渐上脸。 他们与左右各军虽然相距不近,但数万人交战的动静能传很远,王极境高手很容易察觉。 杨德明惭愧低头。 王载适时劝道:“王上息怒。这怪不得杨帅,委实是战局太过复杂。 “从徐州到临淮,这一路上虽然有不少我们的兵马,但晋军也有许多,左右各军要掩护我们杀出重围,都得出城去主动进攻晋军。 “而晋军向来狡猾,善于野外奔战,此番又是以逸待劳,各军行动不能不尽可能小心谨慎,稍微慢些情有可原。 “但只要左右各军出城向前了,哪怕没有立即跟晋军接战,也会吸引住晋军注意力,迫使对方调兵遣将有所应对,这样我们面前的拦路之敌一定会少上很多。” 杨延广面色稍缓。 攻城总是不易,晋军现在巴不得吴军出城来战,只要吴军肯伸出脑袋,他们必然像是嗅到血腥味狼群,从各处杀将出来。 退一步说,就算晋军不冒然求战,但既然吴军出城了,晋军就得防备对方进攻自己,也要阻拦对方南逃,怎么都得调动兵马应付,不可能无动于衷。 “怕就怕左右各军行动迟缓,让晋军瞧出不对劲来。 “相对于藩镇军而言,侍卫亲军无疑是更加核心的目标,若是晋军看出我们两翼都是藩镇军在行动,那舍弃他们直奔中军而来,亦非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说这话的是韩守约。 他这话一出口,立即让杨延广脸上覆上了一层冰霜。 虽说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杨延广事先已经让左右部分藩镇军换上了侍卫亲军的旗帜,但旗帜能换,衣甲却不可能都换了,能起到的掩护效果有限。 杨德明见杨延广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连忙说道: “王上放心,臣专门往左右各军派了高手,监督藩镇军的行动,再者各军还有王上派遣的监军,有他们在,藩镇军顶多行动略显迟缓,断然不敢拖延太久!” 杨延广沉吟不语,唯独眉宇间充满杀气。 要不是眼下已经到了战场,杨延广要时刻提防赵宁带着大晋高手突然杀出来,他早就派更多王极境高手去督促藩镇军的行动了。 虽说左右各军相距也不太远,王极境高手来去很快,赵宁真个突然杀出,高手们大抵也赶得及回援,但杨延广本身毕竟不是王极境后期,冒不了这个风险。 若是杨.佳妮稍微护卫不力,赵宁动动手指他就得遭殃。 在杨延广快要忍耐不住爆发的时候,杨大将军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有动静了。”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连忙凝神静气去听,随着交战声很快扩大,王极境高手们都捕捉到了左右两翼的喧哗。 包括杨延广在内,所有人都大松了一口气。 “传令下去,立即全速奔进!”杨延广不失时机的下令。 依照计划,当左右侧翼的藩镇军与晋军交上手后,作为中路的这六万多侍卫亲军精锐便要趁机狂奔,一路冲破晋军封锁,直至杀到淮阴城渡河南下。 至于左右两翼的藩镇军,在完成吸引晋军注意的任务后,可以自行寻机突围南撤,到临淮、淮阴两城渡河。如果是小股兵马,甚至可以不必到淮阴、临淮去,找个中小渡口就渡过淮河了。 杨延广等人的计划很完美。 然而真到了执行的时候,却出了很大问题。 他们奔出去不过两个时辰,就陆陆续续接到了从左右传回的军报,内容大同小异,两个字就可以概括:战败。 藩镇军虽然依照军令出战,但并没能跟晋军厮杀多久,他们溃败的方式不是被晋军正面击破,而是自己先行逃散。 区区半日,左右藩镇军基本都成了一盘散沙。 杨延广鼻子都气歪了。 根据从左右各军回来的高手、监军禀报,藩镇军们在跟晋军接战后,死伤还不到一成,将士们便阵脚大乱。在没有任何军令的情况下,各部擅自临阵脱逃,远远避开当面晋军,丢盔弃甲向两侧亡命。 各军溃散的情况几乎相同:先是一小群人临阵退缩,继而成队成营的兵马开始逃散,混乱在顷刻间席卷全军。无论监军带着督战队如何阻挡,都无法挽救败局。 一些藩镇军高级将领,乃至是节度使本人,甚至带头脱离战场。 “混账贼子!他们怎么敢无视军规,不遵本王号令?!你们是怎么办差的,身为监军为何约束不了将士,?本王要你们何用!” 杨延广大发雷霆,先是左一巴掌,将一名监军扇飞出去十几丈远,接着右一巴掌,把一名督战高手拍在了泥土里。 “王上恕罪,不是臣等无能,实在是那些藩镇军桀骜不驯胆小如鼠,而那些高级将领包括节度使,一个个又贪生怕死不忠不义!” 一名监军当即跪倒在地,为自己申辩,“早在出战之前,知道要掩护侍卫亲军出逃,他们就诽谤王上这是让他们去晋军面前送死,用他们的命去换侍卫亲军的命,完全不把他们当人看。 “到了临战之时,眼见晋军攻势凶猛作战悍勇,自身伤亡骤增,上到节度使下到普通战士,一方面心惊胆战对晋军恐惧深重,一方面又怨气横生对王上不满,这才争相逃散。 “王上,臣等已经尽力阻止大军后撤,可全军崩溃形成了倒卷珠帘之势,臣等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请王上明鉴!” 这位监军还以为自己说清了事情原委,就能获得杨延广的谅解,殊不知他的话只是让杨延广更加愤怒,而他的命运也格外悲惨。 噌的一声,杨延广拔刀出鞘,直接砍掉了他的脑袋。 “不知廉耻的东西,全都是一群.jian诈小人!难道三军上下数十万将士,就没有本王的忠义之士了吗?!”杨延广丢掉长刀踹开监军的无头尸身,向天空发出饱含不甘的咆哮。 “事态紧急,两翼晋军随时可能追上来,还请王上快走!”王载先是拱手谏言,见杨延广怒气难平,当下也顾不得太多君臣之礼,招呼杨德明上来,两人架着杨延广就开始夺路飞奔。 事实证明王载的担忧没有错。 大军前行没有太远,两翼便有晋军追杀上来。 好在左右战事尚未完全结束,前期来的晋军不太多,无法围死他们六万多人。双方简单急促地交战一阵,晋军稍微后撤,侍卫亲军的奔逃之势未曾被中断。 但这些晋军也没有放弃,一直跟在吴军身后。 随着淮阴越来越近,跟在吴军身后的晋军也越来越多。 杨延广也好,普通侍卫亲军将士也罢,都不敢停下来片刻,只盼着能够跑得快些再快些,将那些晋军甩开。 好在侍卫亲军的将士们都是精锐,眼下又有吴王在军中、众高手在头顶,大伙儿不至于为了跑快一点脱下甲胄丢掉兵刃。 另外,从两翼过来的也不只是晋军,还有藩镇军。不少藩镇军甚至是比晋军更快赶来,加入到了侍卫亲军的队伍。 这些藩镇军要么是聪明之辈,知道只有跟着中路侍卫亲军才能最大限度把握逃回淮南的机会,所以从一开始就是往这边逃的; 要么就是多少有些素质与忠心,心里念着君王,在大军溃败无法再战的情况下,跑过来跟中路军汇合,护卫吴王一起南归。 这些藩镇军跟在侍卫亲军外围,起到了一定的屏障作用,帮助中间的侍卫亲军挡住了一些晋军,甚至跟晋军杀到了一起。 一路混乱狂奔,淮阴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