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手

    “要不……黄桃？”梅林伸手捉它，金毛幼犬才巴掌大小，哪里躲得过。

    “巧克力。”她想，等布偶猫长大了说不定脸就黑得跟巧克力似的。

    家里多了两只宠物，他俩亲密的时候，他总觉得是被看着，心里毛毛的，莫名挤出几分羞耻。

    他就是喜欢和她亲密。

    缠人的蛇，对攀附有瘾，梅林控制不住的。

    他记得自己那天和雷伊说：“我们这段关系比其他关系还要亲密、紧密。但是，以后没有新鲜感了，你的执念一平息，你放弃的速度一定比别人更快，行动更决绝。你是雷伊啊，是名人，权钱都有，你怎么就唯独缺我一个呢？你觉得我信吗？cao！可你这样我真的会开始相信。我是谁啊？谁认识我啊？跟垃圾有什么区别啊？”

    他最后问了一句：“那些我认为是意外的事情像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是这样吗，雷伊？”

    雷伊很清楚他的心态，在绑缚与调教、支配与臣服、施虐与受虐的游戏里，他难以自拔地享受着彼此交换的权力——他是自愿地接受疼痛，自愿地受伤，自愿地接近死亡边缘。

    这比在新国目睹那些意外逝去的生命，要好了太多。

    也是他以曾经的奴隶身份朝过往递交的赎罪券。

    雷伊摸出一副手铐，样式特别，：“会戴么？”

    他一看便知这是以她头发制成的，敢情这几年蓄发又剪掉就在干这个？

    “不会，你教我。”

    她就坐在床侧：“伸手。”

    他乖乖伸手，手铐内部精巧的机械结构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双手被锁上，人也老实不动了。

    戴上没过多久，梅林缓缓皱眉。

    他皮肤白，手腕缠着一圈红发，仿佛岩浆流经白雪。

    自认为手铐只是情趣作用，没想到纤维摩擦肌肤表面，越来越难受，痒意钻心。

    “雷伊。”他含糊不清地叫她。

    她抬眼瞥了下：“还没捆好，你别乱动。”

    这么一说，反而更痒了，像被柔软的芦苇反反复复刮挠。

    “不行……雷伊。”梅林动静不小，试图挣开手铐。

    他忘记了安全词，慌得眼珠子转不动了，联想到别的什么，他崩溃至极地大喊大叫：“雷伊！”

    “我记不得安全词了。我怎么会记不得安全词？”

    “雷伊，你是不是喂我吃了药？那个药有问题。那个药肯定有问题。”他歇斯底里地冲着雷伊嘶吼。

    “是不是？”

    “是不是！”

    梅林跌坐在地，身上的麻绳随着他的动作散落一地。

    她慢慢蹲下来，用怀里的小刀挑开头发，替他解开手铐：“就是普通的药。”

    雷伊拿过药瓶，主动吃了几颗：“没事的。偶尔记不起来事是正常的。”

    他在乱糟糟的绳子里挫败极了，缠绕在他脚腕的、从腿间绕过的、腰胯旁松散的绳子都像路边的杂草一样找不到规律。

    雷伊此时招招手，他就听话地靠过去。

    久到梅林以为她会一直这样沉默地被他依靠着，她终于开口：“你重新选一个词吧，不会忘记的那种。”

    梅林苦笑一声：“雷伊。”

    “我选这个词。”他转过头直视她的眼眸，“你应该很满意吧？”

    她忍不住低头亲他的额头：“不是满意，是高兴。”

    “我真的很高兴。”雷伊的红发犹如燃烧的晚霞，她说完便收拾起残局。

    绳子消了毒后被她收纳好，地上的红发连同猫毛狗毛一起进了扫地机器人的肚子。

    失了兴致的两人面面相觑。

    “出去走走吧。”她去牵他的手。

    梅林灰头土脸地挣开了。

    她见过他最不堪的一面，现在却光鲜亮丽、平静优雅地牵着他的手，对于梅林而言，这件事需要时间适应。

    他拼命抓着她的衣角说：“别出去。”

    不想被人看见。

    梅林松手，颓唐地躺回床上：“干我吧，雷伊。用点道具、抽我烫我玩我，都可以。”他闻到自己身上蔓出一股烧焦的味道，很淡，不知从何处来，也许是情绪翻涌，以至于产生了一种羞到把脸烫熟了的幻觉。

    雷伊拒绝道：“现在不行。”

    “求你。”他自己都惊讶于这句话就这样脱口而出。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这两个字她林林总总听过很多次，一开始还会有所触动，后来就逐渐麻木。

    今天不一样。

    被她盯了好一会儿，梅林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向来心肠硬，现在却答应了：“好。”

    雷伊怕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好。”

    香。

    他鼻子灵，确定自己没闻错。

    就在雷伊说话的同时传来一阵馥郁的香气，有一点像洗衣凝珠的工业香，又有一点像燃烧后弥散开的线香，还有点像花瓣和泥土搅合在一起的味道。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连她这个人都变香了？

    他特别不解，嗅着她的脖颈不愿放手，着迷不已。

    她稍微用了力，搂他也随他贴着，亲吻他的睫毛。

    雷伊拍拍他的脸，看似轻佻，实则提醒：“受不了跟我说。”

    手掌接触脸颊发出的清脆响声让梅林很享受，甚至还催起来了：“快点。”

    她从床底翻出一筐道具，卡扣打开，第一层揭开，是另一层，再揭开，又是一层，全部是各式各样的小玩意。

    弹力带把它们整整齐齐地绑在一张轻巧的金属板上。

    梅林好奇也曾钻过床底，明明什么都没有，她到底从哪里来的东西？

    雷伊递给他衣角，他就乖乖地含着。

    他记得她的性子，意思是刚刚自己抓衣角这事就算过去了。

    先往他腰下塞了一个枕头，又把着他的腰调整了下角度，最后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肩，示意放松。

    这一套流程下来，梅林不仅没有放松，双颊反而通红。

    只不过是调整姿势的接触程度，他根本撑不住。

    梅林隐藏得格外辛苦，他渴望被触碰的心思从来都秘而不宣，他本身比谁都清楚，一旦习惯被人拥抱，他就会像牛皮膏药那样附着在别人身上撕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