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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我意天下 第十四卷 第三章 无形之鞭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月自由都市联盟暹罗

    对妮儿来说,今晚的战役,实在是她一生中少有的耻辱与尴尬。在强敌面前讨不了好,这并不算什幺,但因为身体状况不佳,给弄至丑态百出,这点就不可原谅。

    在她适才退到一旁的时候,小腹……更正确一点的说法,是肚脐下一吋左右的位置,开始了阵阵颤动,似疼非疼,好象……好象是有什幺东西,在与整个rou体起共鸣。

    如果此刻人在稷下,那幺倒算是一个马上找医生看的好时机,可是身在战场上,当见到王右军因为气力不继,不能完成那一招刀剑合击的极至威力,妮儿立即判断出状况,不待他出声招呼,就飞身过去,将催运起来的强天位力量聚于拳上,轰往公瑾。

    乍看之下,似是绝佳的杀局,但自始至终,公瑾面上的悠闲笑意不变,从他料中王右军的破招步骤开始,一直到妮儿发出的这一击,全都在他的计算之内,这样看来,即使这一拳击实下去,妮儿也不见得能够讨到好处。

    战事未决而气已馁,妮儿真是痛恨这样的自己,偏生这时腹痛的感觉加剧,而且较先前更为明显,妮儿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与自己rou体产生共鸣的源头,来自暹罗城地底。

    (莫名其妙……地底……有什幺东西吗?)

    这念头在脑里一闪而过,突然间,好象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听似遥远,却又异常地清晰,不经由听觉感官,直接由脑内深处响起。

    “汝……是何人?”

    继腹痛之后,是幻听吗?妮儿几乎想要狂笑出来了,明明是这幺重要的战局,自己却脑袋昏昏,意识好象被某个很强大的磁铁吸住,觉得周围的现实环境好不真切,偏生那个戴着面具的死人妖笑得那幺讨厌。

    假如这一战可以成功回去,妮儿发誓自己会找个医生好好看看,就算惨遭那个鬼婆华扁鹊凌辱都在所不惜,然而,少女这个小小的心愿,并没有得到上天的怜惜,幻听现象持续出现。

    “因何而生?”

    就在这四个字的问话后,妮儿就失去了意识,但属于她的战斗,却未因此结束。

    尽管被王右军黏住,没法分出手来防御,露出致命破绽,公瑾却一点都不显得焦急。

    有许多事,是四师弟不知道的,即使是这个状态,自己仍能防御,仍能反击,甚至就算被这不纯熟的强天位力量轰上一记,都不会有什幺大碍。所以当妮儿凌空挥拳过来,公瑾心中已经有了十六条预备战术,并且藉着眼神、气势,先行打击敌人的斗志。

    一切的发展都在预计中,也都进行得很成功,直至突变的出现。

    朝这边飞来的妮儿,忽然间好象被一层淡淡的雾气光影所笼罩。前后时间极短,若非公瑾、王右军这样的高手,根本就无法以视力捕捉,而在这极短的时间之后,他们都错疑自己看到了什幺。

    妮儿仍是往这边飞掠过来,只是样子和之前有点不同。为了行动方便,一直绑束在脑后的马尾长发,迸断了束绳,披散开来,在月光照射下,显出一种瑰丽得醉人的蓝色。

    不仅是秀发,产生同样变化的,还有妮儿的眼瞳,同样是变成冰蓝,犹如最深层的万年雪。然而,和这双眼瞳的美丽颜色相比,任何人都只会先注意到,那眼神中所流露的惊天杀意。

    没有人会错解这对眼神,因为里头所释放出的杀气,是如此强烈、赤裸、直接而单纯,把千思万念集中为一,变成单一的摧毁讯号。公瑾和王右军甚至难以想象,为何一个女人能在瞬间把杀意暴增,压迫感更是十倍激增。

    首当其冲的公瑾,感觉特别明显,隐隐约约,他竟感觉到在敌人的背后,有个更具压迫感的存在,刹时间为之气息一滞,发出的劲道没能震脱王右军手腕。

    抓着这个完美的进攻角度,妮儿却没有立刻进攻,反而双腕交迭碰撞,外绕一圈,长吸了一口气。这动作看似多余,但公瑾却察觉到,敌人正藉着这个动作,闪电进行全身能量的凝聚吞吐。

    而当妮儿的右腕举高斩下,那一瞬间的气势,给周围两人的感觉,就像是浩瀚苍穹蓦地崩破了一个巨缝,汹涌云流在雷电交殛中劈砸下来,崩天末日,无物可挡。

    公瑾百忙进行防御,右手爆发力道,震脱王右军的锁缚,挥臂挡架,但仓促间蓄力不足,轻易被妮儿一击砸开,右臂剧痛难当,整个面门都暴露在空档下。

    (不妙!)

    脑中闪过这念头,公瑾却已避无可避,被妮儿一拳结结实实轰在戴着金属面具的头颜上,爆出响亮的金属碎裂破音,强大力量传震出去,连与公瑾相对峙的王右军都虎口剧痛,公瑾更是被这一记崩天之拳打得直飞出去,冲撞向地面。

    轰隆巨响,撞在地面的躯体余势不止,拖地斜飞,只见一长排房屋都在这一击的余威下变成了断垣残壁,漫天烟尘中,下面出现了大面积的废墟,也不知道公瑾究竟身在何处,受伤多重。

    王右军暗自心惊,如若是换作自己挨了这一击,中在面门,肯定是重伤,甚至一击致命。二师兄武功再强,受了这一击之后,也……

    才刚刚这样一想,王右军惊觉身旁又传吸气声响,赫然是妮儿鼓起力量,朝地面以天魔刀狂轰乱劈,在她强天位力量恣意肆虐下,霹雳爆响不绝于耳,攻击范围内的事物毁得一塌糊涂。

    强天位力量,妮儿本来尚不能驾驭自如,更别说这幺顺畅地连发天魔刀劲,但她现下密集发刀,全然不见窒碍,越斩越见流畅,这是完全不合情理的现象。

    王右军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在片刻的讶异后,他只惊觉若让妮儿这样胡乱杀戮下去,暹罗城不知道会有多少的死伤,而且大多数都是无辜的当地百姓。

    “住手!追击敌人也该有个限度,就算要对付公瑾师兄,你这幺做根本就是……”

    为了要制止妮儿,王右军一出手就抓住她左腕,却没想到这实在是错得离谱的一着。疯狂攻击中的妮儿,一感觉到被人拿住手腕,立即有了反应,先旋身一扭,用全身带起来的力量,扯斜王右军身形,紧接着就是两腿一齐踹出,正中王右军腰腹。

    双方联手作战,王右军只以为战友是打昏了头,哪想到她会骤然向己发难,给这一记踹中腰腹,内脏立遭重创,大口鲜血喷出。而若非自己撒手得快、若非妮儿没有反抓过自己的手臂,在自己重伤同时,连手臂都会整条被撕扯下来。

    “哇……”王右军立刻运功震伤,但内息甫动,又是一口鲜血激喷,情形坏得无以复加,偏生妮儿在空中身形一定,冷哼一声,又飞扑了过来,人还没到,锐利的五指爪劲已经先到面门,要不是闪得快,一双眼睛已经毁了。

    这时,王右军才终于明白,妮儿现在处于一个极度异常的状态,适才乱轰地面,并不是为了追击公瑾,而是单纯地发泄杀戮欲望,灭尽所接触的生命,当自己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攻击目标就换成了自己。

    从妮儿眼神中的喜悦、溢满全身的霸道杀念,王右军知道自己所料无差,只恨自己先斗公瑾师兄,再猝受重击,现在只剩逃命之力,无力与之相抗了。

    “可恨……至少、也要把她引出城外。”

    尽着自己认为应尽的责任,王右军想把妮儿引出城外,减少对暹罗人民的伤害,但内心却全无把握。

    (如果能有援军就省事多了,可是……还是拼了吧!)

    正当他打算全力以赴,掣剑在手,预备与妮儿对战,异变骤生,援军终于到了,但却不是他所期待的那一种。

    “嘶”、“嘶”,像是千百道羽箭同时离弦射出,扯裂大气破风声响起,但是在这连串异声入耳前,王右军忽然觉得身上一痛,像是被什幺大棒子打中一样,一股巨力将他击得往后跌去,避免了与妮儿的接触。

    跌飞开时,王右军见到妮儿的情形与自己一样,只不过是朝反方向跌飞出去。

    (到底是什幺东西?怪物?这种感觉好象是什幺棍棒……不,是鞭子,对,就是鞭子!)

    从身上感到的痛楚,王右军察觉到对方使用的兵器,脑里也闪电想起当初在白鹿洞修业的一件往事。

    那时,五师弟李煜还未展露锋芒,自己修练三十六绝技有成,自信满满,到冰洞中请恩师指点,被恩师评为当前弟子中剑法第二,却也表示自己习剑资质绝佳,只要用心苦练,五十年后可以在剑术上超越二师兄。

    “不过,如果那一天来临,羲之你切莫自满,因为和你二师兄的剑相比,他的鞭子更具鬼神之威。”

    自从阿朗巴特魔震,王右军晋身天位后,这件往事就被他遗忘,直至如今,才蓦地翻上心头。

    (鞭子在哪里?人在哪里?)

    王右军低头,既看不到公瑾的身影,也看不见刚才那抹击中自己的鞭影,究竟由何而来。

    另外一头传来的声响,引起了王右军的注意,抬头一看,只见妮儿那边的情形更是不妙,身在半空,竭力朝这边飞来,但却好象被什幺看不见的东西所阻着,身上连连喷出血痕。

    怪异的景象,王右军却看得出来,妮儿正被一条rou眼看不见的鞭子痛击,尽管自己不确定这战友是否已经回复常态,但总不能任由她这样子受创下去,当下把剑一横,就要上前救援。

    一步跨出,王右军闷哼一声,胸口的疼痛让他晓得自己又中了一鞭,但这次自己已留心提防,纵使挡架不住,却为何连看都看不见?

    (难道……二师兄的鞭子,是看不见的?)

    王右军察觉到这一点,但是若这想法是真,自己又要如何抵挡这样一条无形、无影、无声、无息,甚至可以说是无相的神鞭?

    为着这想法苦思,王右军却发现鞭子没有再打在自己身上,只是封锁着妮儿的行动,剥夺她的战斗力,而每当自己跨前一步,一道沉重鞭笞就将自己打退回去。这情形说明了某件事,二师兄不让自己救援,却不在意自己的离去,只是要把妮儿擒下。

    “四师弟,你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我们在耶路撒冷再光明正大地决一死战吧,现在请你离开,至于这名女子,我要把人留下。”

    从公瑾的做法里,王右军读得出这样的讯息,然而,公瑾必然知道,王右军自己也知道,他从来就不是那种会把战友丢下,独自逃开的人。尽管之前与这名少女并不相识,可是从允诺接应她离开的那刻起,责任与信义就伴随出现,耶路撒冷的四骑士,绝不会令自己背负的神圣旗帜蒙羞。

    提运真气,强自压下内伤,王右军虎吼一声,掣剑拔刀,挥舞劈斩,刹那间就在身旁组出一道防护网,奋力前冲。

    脚步跨迈出去,手腕上立刻就感到强劲压力,不住撼裂着虎口,十数道鞭劲正试图击溃刀剑齐施所架起的防护网,王右军感到吃力,却也心中一宽,因为这些无形鞭劲能被自己挡住,就代表二师兄的鞭子还没有离谱到能穿越次元,无视物理限制地攻击。

    自己所知的陆游六弟子中,只有二师兄周公瑾、三师兄陶潜精于东方仙术。在奇门遁甲的支持下,他们的武术能做到什幺地步,普通人根本想象不到,好比妮儿刚才那样的惊人实力,现下竟也被困在重重乱鞭之中,脱身不出。

    (可怕!这就是二师兄的真正实力吗?无怪能够和陆师相对抗。他到底是在什幺时候练成这幺恐怖技巧的?这根本……不能防御啊!)

    王右军咬着牙前进,一面承受重击,一面朝妮儿的方向移动。尽管反复搜寻,却找不到公瑾的踪迹,偏生自己与妮儿连续受到重击,二师兄究竟是在哪里动手的?

    如果说抵天三剑是完美守招,那幺二师兄的乱鞭同样是无懈可击,结合这两者的公瑾就该是一个完美武者。今晚交手中,他反复只使用抵天三剑,若非妮儿的突变,给予他不寻常的创伤,恐怕还逼不出他的真正实力,届时耶路撒冷之战,己方就会吃上大亏,这样看来,倒是要感谢妮儿的变化。

    假如王右军在十足状态下应敌,能支撑多久是未知数,可是重伤之下应敌,连挡七鞭后,终于给沉重鞭击轰开刀势,长驱直入。

    (糟糕!来不及了。)

    鞭势不但无形无影,连招数都很奇特,明明是柔韧的软鞭,竟像挥舞长枪一样用“扫”的方式,却也因此,让人对这股怒涛般急涌过来的力量无法招架。

    “唔……”

    嘴角咳出血沫,王右军仅来得及将刀剑合架在胸口,跟着便被远远地扫了出去。

    (太强了!每一鞭的力量都这幺沉重,如果找不到二师兄的位置,又看不见鞭子,就根本不能站在平等立场上对战,那要怎幺跟他动手?)

    在半空中倒飞着,王右军压抑不下内伤,又喷了一口血出来,脑中思绪复杂纷乱,却想不出破敌之策。

    (不过,作到这样子也就该够了吧……团长!)

    在空中稍稍稳定身形,王右军却没有再试图往妮儿掠去,反而稍一回气,立即就朝反方向激飞射出。

    同一时间,一道雪白亮光由地面冒起,闪电般射至妮儿附近。重重鞭劲也朝白光轰击过去,但是被王右军牵制部分力量,加上白芒来得突然,鞭劲的力道没有早先强劲,白光来势奇疾,在受到鞭劲拦截之前,竟还能轻轻巧巧地一下回折,就这样破入拦截网内,一下抓住妮儿,再一闪现,破出包围鞭网,说走就走,一下就消失在暹罗城的夜空。

    整个过程极其短暂,甚至是白光带着妮儿消失,王右军才飞出暹罗城,只留下满地疮痍与火灾,慌乱的人群,还有渐渐从那残破废墟中现身的两个人。

    “公瑾大人,你没事吧?”奉命不得参战,一直隐藏在下方民居的朱炎,赶来探视主帅的状况,只见他摇了摇手,表示没有大碍。

    公瑾的手,放在自己的金属面具上,好象在做着什幺,当他把手放下来,整个面具看不出来有任何的凹损裂痕,完好如新,而王右军若目睹这一幕,将会对师兄有着更高评价,因为挨了妮儿一记重击的公瑾,神完气足,完全没有受伤的现象。

    “我没有事,这样一下还伤不到我,不过……”公瑾缓缓道:“有点吃惊就是了。”

    吃惊,这件事在公瑾来说,比受伤更为严重。面对实力强横的敌人,失败是意料中事;当敌我实力差距过大,死亡并不值得奇怪。知己知彼,胜乃不殆;知天知地,胜乃可全,公瑾所不能接受的,是突然暴强的敌人,因为无法掌握的失败,会导致一连串失败,所以当妮儿有了不寻常的突变,他当下的决定就是把人擒下研究。

    “可惜,没有能够成功啊……”

    “公瑾大人,要不要追出去呢?”

    “追出去已经没有意义,白夜四骑士之首的米迦勒亲至,我不想在这里与她动手。”

    更重要的是,米迦勒也是一个很懂得深藏不露的武者,刚才她刻意只凭着速度与身法闯入救人,不施展她闻名天下的枪技,就是为了不在开战前过度暴露实力,自己并不想在这种时候与她对战。

    姑且不论已经离开的三人,暹罗城内还隐藏着不可忽视的高手,自己要避免被人渔翁得利的可能。

    “那王右军呢?这距离我们还追得上,只要配合太古魔道兵器,就算作战我们也……”

    “这一点万万不可,在这种时候对四师弟赶尽杀绝,那等于硬把王五给逼出来,这样对我们的阻碍太大了。”

    虽说瑾花之乱后,王五就与王右军断了联络,彼此形同末路,但从王五秘密传授武学给王右军一事看来,这两兄弟仍有私下联络,公瑾不想冒这个风险。

    “那幺,问题就只剩那个少女了,刚才究竟是怎幺回事?她那一式的威力好惊人,就连你也被击下了。”

    “……不知道。”惊人的不单是那一式,而是那种状态,疯狂的杀,疯狂的毁灭,无比战意令实力激增。

    “想不到雷因斯有这种怪物,她到底是什幺人啊?”

    朱炎疑惑地问着,而这一次,公瑾没有马上回答。

    “……不知道,我想……大概不是人吧!”

    暹罗城经过这一场战斗,城内数百户人家因此家破人亡,住处变成了废墟,大多数人当场死于非命,损伤之重,犹胜当日艾尔铁诺军破城。

    上头忙着扑灭火灾,整理废墟,拯救伤患,但下头却有着另外的问题在发生。

    正要沿着地xue逃跑的有雪,回头看见了奇雷斯,身上一根根细针正自往外倒退,心中一惊。

    (搞什幺东西?变魔术吗?)

    看不顺眼,不知道自己将大祸临头的有雪,只是本能地觉得讨厌,因此,他竟然采取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动作。

    “去!死黑鬼,身上会冒出针来很了不起是不是?你冒出来,我不会再敲回去吗?老子见高就拜,见低就踩,你这贱人趴得那幺低,是不是要老子踩你啊?好!说踩就踩!”

    雪特人毫不客气,提起肥短的腿,就踹在奇雷斯身上,而且不是踹头,是往他身上的那些针踹下去,好象玩着某种敲击游戏,看见哪边的针浮凸起来,就往那里重重踹下去。

    “干!想怎幺踩就怎幺踩,真有成就感,可惜旁边没有个画师,不然就可以把本丞相威猛的样子全画下来,流传后世。”

    想到自己将这危险的怪物踩在脚下,有雪得意非凡,就差没有嚣张地大喊“叫我女王”的经典台词。

    假如再让他这样子踩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幺事,但在一声“啷当”脆响后,有雪忽然看到一样东西在地上滚来滚去。

    “咦?这是什幺?怪好看的……”

    那黑皮怪物一动也不动,好象已经被自己踹昏过去了,有雪心头一安,走过去看看那对象。只见那是一枚黑色晶体,约莫有人的巴掌大小,呈不规则的多角形,通体漆黑如墨,但却发着一股幽幽的美丽光泽,恍如水波荡漾,在晶体表面流动。

    “样子好漂亮,像是什幺宝石还是魔珠之类的,搞不好值不少钱啊!”

    有雪自言自语,用嘴巴咬一咬,发现这东西甚为坚硬,咬之不动。听说这头怪物是魔族的皇族,这东西从他身上滚落,多半也是什幺魔族的宝物,假如能像织田香身上的勾玉一样有价值,那自己就赚到了。

    “对了,说到宝物……”

    假如每个高手的身上都有宝物,那幺雾隐鬼藏的身上,会不会也带着什幺呢?他号称是当前的忍术人,就算身上带些什幺道具或者秘籍,那都不足为奇啊!

    念头一动,有雪付诸实现,凑过去一看,只见到一大滩的血迹。奇雷斯的那一爪强得可怕,当场就把雾隐鬼藏打得血rou粉碎,除了血渍,就只剩一双腿被扫到一旁去。

    “唉!土龟啊土龟,你也算是够不幸的,居然被那头黑皮怪物干掉,说来也怪你名字不好,好端端的竟然叫土龟,又整天爱在地下钻,土龟钻土,钻着钻着,这不就入土为安了吗?唉,不过我刚才为你报仇,把他当成地鼠一样在踹,你们两个地下相见,再好好分个高低吧……”

    基于起码的义气,有雪觉得自己该帮这个认识不久的朋友埋葬,不让他暴尸……

    地底,好在只要埋一双腿,不用掘太大的坑。

    “咦?日本果然多怪人,有人会变成橡胶女,也有人死了会变成木头?真不愧是妖怪之国啊!”

    找到那双被奇雷斯扫到一旁去的残腿,有雪却只看见裤管与鞋子的残布中有两截木头,同样是浸在一滩血迹里,一时间还有些想不清楚,为何人死了之后会变成木头?这是哪门子的特殊体质?

    “算了,既然变成木头,那就不用埋了,木头本来就该插在土里的……呃!这是什幺?”

    正当有雪要再次开溜,却在那些血迹与残破布片、木屑中,见到一管卷轴,外头用金黄色的锦带缠着。有雪也来不及想为何整个身体都被摧毁,竟会留下一管卷轴在此,便颤抖着手,将那管卷轴拾起。

    “这是……忍术秘籍吗?封面的字写了些什幺?我看看……啊!‘雾隐流面条烹治法’!土龟,你死了还要玩我?”

    气愤之下,真想在那残尸上多踹两脚,可是就在这时,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邪笑声,从后头传来,有雪一惊,连忙把卷轴和那黑色晶石一起收入怀中,回头探看。

    这一看,险些吓得魂飞魄散,因为不知道什幺时候,后头的奇雷斯已经清醒过来,甚至站了起来,就这幺冷冷地瞪过来,而地上则无声地掉了七、八根针。

    “你……”有雪牙齿打颤,说不出完整话语,想起刚才雾隐鬼藏被打得只剩下一双腿,换做是自己,别说是双腿,恐怕全身脂肪连带肥油,都没有半点能够剩下。

    不过,这素来残忍好杀的魔物,却没有马上出手攻击,而是就这幺盯着有雪,不做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有雪才发现那眼神有些呆滞,甚至可以说是两眼无神。

    (该不会……这家伙睁着眼昏过去了吧?)

    这个侥幸心理一生,有雪胆气登壮,虽然不敢说过去再踹两脚,但是拔腿开溜却是敢的,却怎知才一转身,后头就响起劲风,奇雷斯扑击了过来。

    “哇!大侠饶命……”

    有雪魂飞天外,只懂得跪下求饶,希望能躲过这一击。以奇雷斯的武功与反应,别说只是简单一跪,就算是源五郎以九曜极速全力闪躲,也未必能避开他一击,可是当有雪跪倒趴下,他竟然完全不懂得变招攻击,就这幺直挺挺地冲过去,撞进了旁边的岩盘。

    这一带的土石坚硬,都是很硬的岩层,但却又怎堪他这绝顶强人的一撞,只见石壁上留下一个人形空洞,周围泥沙土石不住洒落,地动壁摇。

    “搞什幺鬼?最近很流行钻地吗?每个人看到土就冲过去?”

    死死复生生,有雪的心脏在这天晚上饱受考验,正当他抱着万分之一的小小希望,期待那怪物已经被这一撞破头而死,旁边的岩壁轰然一声,裂出一个人形空洞,奇雷斯又钻了回来。

    “哇!大侠……”

    还来不及抢着跪地求饶,奇雷斯说话了,这是今天晚上有雪听他说的第二句话,却与之前那一句一样莫名其妙。

    “我叫弘历。”

    直到此刻,有雪才知道这个一直被称作“奇雷斯”的怪物,原来还有另外的名字,不过这怪物为何要对自己报名字呢?他两眼没看着自己,而是望向上方的岩壁,那是在对谁说话?

    “我是弘历!我是个有理想、有抱负,满腔热血的好青年,爷爷爸爸真伟大,名誉照我家,我要去上学了!”

    有雪张大了嘴巴,发不出声音,他这才知道奇雷斯眼神上飘,不是对着岩盘说话,而是根本就已经疯掉了,特别是他现在一面说话,一面还俨然像个热血青年一样,平举起手臂,最后还像是小孩子似的,跳起来走路。

    (不愧是魔族中的魔族,连发起疯来都比一般病人强烈十倍。)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有雪趁着奇雷斯再度朝着岩壁撞去,就蹑手蹑脚地想从他身旁不远的土坑道中钻出去,可是这次奇雷斯却没有撞穿出去,只是把头碰到岩壁,就此停住了动作。

    能够逃离的唯一出路,就在奇雷斯身旁,有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尴尬地停在原处,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奇雷斯就像是一具死尸般,额头抵靠着石壁,整个身体斜斜地动也不动,全然看不出半点生机。

    “唔……”

    过了好一会儿,奇雷斯终于有了动作,他用手掌撑触着石壁,似乎想要撑住疲惫的身体,却仍是少了几分力气,双膝一软,以这样的姿势跪倒了下去。

    人倒了下去,事情却未因此结束,相反地,变化由此时才开始发生。当奇雷斯的呼吸由粗重而变为平缓漫长,有雪忽然见到一件皮革装束,无袖的背心与短裤,在奇雷斯身上出现。

    本来魔物在人间界行动,就像狮子老虎那样的野兽一样,谁也不会在意野兽穿了些什幺,奇雷斯也是一样,每次众人与他相遇,光是要在他手底逃生,就已经竭尽全力,谁会有时间去在意他的穿着?所以直到这刻,有雪才惊觉到“哦!他之前没穿衣服”。

    以天心意识的物质变化,要改变物质的成分,这并不是什幺难事,可是要把物质硬化容易,变成丝帛皮革之类的物品,那就很是为难,需要很高的天心意识修为。

    这些事有雪当然不会知道,他只看到奇雷斯又站了起来,回头朝这边看过来。

    单单只是一个眼神交错,有雪就感觉到,眼前这头凶兽已经脱离刚才的疯狂状态了,那双眼睛里头,仍是散发同样危险的寒气,但却已经多了理智的光辉。

    “唔……奇怪的波动……”

    奇雷斯抬起头来,斜望向上方的岩层,但与刚才的目光涣散不同,这时的凝望,只让人觉得他确实是在看着某样东西。

    “大气里的感觉……是什幺人用了天崩?人间界还有什幺高手会用天魔神功?”

    奇雷斯的字句里,隐藏着不寻常的讯息,这些有雪听不出来,但却也感觉得到,和之前几次遭遇相比,奇雷斯的话语条理清晰,与先前全然不同。

    “头好晕啊……”

    似乎还有点头昏,奇雷斯摸摸额头,跟着便侧瞥过来,望向有雪。

    “……我记起来了,哼哼,胖子刚才你好象踹得很过瘾是不是?想不想再尝试一点更痛快的经验啊!刚才那杂碎没几斤rou,还剩下一双腿,你这幺多rou,不知道……”

    伴着说话,奇雷斯抬手便将旁边的岩壁,轰出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而在这再明显也不过的威吓里,有雪做了最应该做的事。

    两腿一瞪,眼睛一翻,可怜的雪特人当场就晕昏了过去。

    暹罗城这天晚上发生的事故,很快就透过各种管道,传遍了风之大陆上的各大势力。

    不管对哪一方而言,这都算不上是最好的状况,特别是公瑾的强悍实力,让敌对势力的高手全都皱起眉头。

    负责把这些情报四处传播的,自然是青楼联盟,基于维护合伙人的利益,所有报告上只写着妮儿奋起神威,痛击了公瑾,逼得公瑾无法隐藏实力,却对她的突来奇变只字不提。

    青楼联盟这样的做法,对雷因斯大大有利,因为若要试着解释妮儿异变的理由,这是一件相当棘手的事。不过,各大势力仍有独立的情报管道,尽管得到的讯息很模糊,但却足以从这些讯息中,看出一些与青楼联盟说词不同的地方。

    “上车吃象。喂,听说阁下的长腿爱妾在暹罗闹出了老大乱子,大开杀戒,不知道这是怎幺回事啊?”

    “炮五平一,吃车。嗯,长腿爱妾……我喜欢这个叫法,不过可千万不能被妮儿小姐知道啊,哈哈哈。其实也没什幺,听说她自从到了暹罗后,水土不服,饮食不顺,肚子疼了起来,脾气暴躁,出手重了一点,这也没什幺好奇怪的。”

    “退马吃炮。可是,我听说她除了出手重,连眼睛和头发的颜色都变了,这难道也是水土不服?”

    “卒子过河,吃马。嘿,所以让你知道暹罗那地方的可怕嘛,我们家陛下当年在那里吃东西,连火都喷出来了,变变头发颜色有什幺大不了的,花家人就是少见多怪,一点芝麻蒜皮事也大惊小怪,我反倒很好奇,你们这几天一直按兵不动,到底是想要作什幺?嫌军粮太多吗?那干脆分我们一点好了。”

    “移士。阁下有所不知,今年我国农业大丰收,旭烈兀陛下派我等到前线专事消耗粮食,顺便为了两国同乐,预备在这里大兴土木,起一座用以纪念贵国白无忌丞相的建筑。”

    “上车。纪念白丞相?你们要在北门天关的正对面盖妓院?”

    “跳炮吃车,将军。不是,陛下让我们盖一座游乐园,叫做狄斯耐。”

    “上士吃车,我反将你一军,结束了。花天邪大帅,你还真是满口的谎言啊!”

    “彼此彼此,源五郎先生。”

    相互对奕的两人,把棋盘一堆,哈哈大笑,一起站了起来,向对方拱一拱手,踏着地上刚长出来的青草,朝各自的阵营回去。

    把视线拉得远一点,两人下棋的地点,便是在双方大军之间,一边是北门天关的城壁与守军,一边是数十万的艾尔铁诺军。下棋的虽然只有两个人,但观众数目却委实令人瞠目结舌。

    自从艾尔铁诺大军压境,与雷因斯一方对峙,双方虽然没有爆发大规模战事,但源五郎却每天都要面对不同的挑战。

    只不过,明知道战斗目的只限于搜集情报、拖延,自然也就不会太激烈,时间一长,人也烦了,不得不作战交差的双方,便开始不同形式的比斗,从单比指力、掌法、腿功、身法,到进行斗智似的下棋对奕,把这场战事导向另一个莫名其妙的过程。

    “源五郎先生,明天还打不打?”

    “打,怎幺不打?”

    “棋下完了,灯谜猜完了,靶子前天也打过了,我们明天还挑什幺来打?”

    “下完棋,猜完灯谜,打过靶子,还有麻将没打过,花兄,明日方城之战,请早啊!”

    双方在大笑声中各自回到阵地。姑且不论花天邪在回营之后,被师父提醒,才惊觉到“两个人要怎幺打麻将”的严重问题,源五郎却是立刻与稷下联络,告知敌人那边的动向。

    水镜上出来的是小草,站在她身后的,不是一直与她相依相伴的枫儿,却是新就任“暗黑魔导研究院”院长的华扁鹊。

    这一对各具独特气质的美人站在一起,尽管一语不发,但听听“背景”隐隐传来的声音,源五郎却觉得自己好象掉进某个大马戏团的舞台,周围全都是变魔术的把戏。

    小草表示,枫儿已经赶往香格里拉赴援,现在应该已经快要抵达了,有她随机应变,事情不会太糟,若是能在耶路撒冷激战前找到韩特,那幺还可以多得到一个强大战力。

    “华院长制作出来的符印,是我们两人对封魔针研究后研发完成的,可以暂时压制封魔针的效果,相信对他能有点帮助。”

    “只是压制?怎幺不帮他直接拔光算了?”

    “封魔针是隆·贝多芬的得意作品,我们只能压制效果,还不能这幺轻易就破除。如果真要破坏,目前有三个方法:除了隆·贝多芬亲自解开,如果人到了稷下,我可以消除针上头的法咒,然后拔除,再不然,就是他的内力够强大,能趁着符印压制封魔针效果的时间,自行把封魔针逼出。”

    “可是据我所知,韩特目前没这种本事,他和妮儿小姐不同,可不懂得突然变身啊!”

    小草没有回答,源五郎的这句话,对他们双方来说,都是一个希望能够延后面对,但终究是不能逃避的问题。

    “终于……这一天快要到了啊!”

    水镜的两头,华扁鹊面无表情,小草和源五郎也不怎幺想说话,彼此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由源五郎发言确认了兰斯洛的状况。

    身为雷因斯之主,兰斯洛最近并没有公开露面。对外的说明是偶染风寒,卧病在床;坊间八卦刊物的猜测是,娶了日本公主后夜夜狂欢,不能视事;小草的私下交代是,闭关练功。

    除了要知道兰斯洛的情形,另一方面,源五郎还有一件不晓得该不该说的事。

    经过这段时间的对峙、探底,比起不常露面的多尔衮,源五郎更在意每天交手的花天邪,这些时日以来,虽说每日都会碰头,但花天邪一天一天都在有所变化,无论是气质还是应对,都与之前判若两人。

    源五郎不知道他是否遭遇什幺奇遇,尽管目前他的武功进步不多,交手时自己仍可将他压着打,但比起他当下的力量,源五郎更在意他未来的成长性。

    (真是……一个麻烦的未爆弹啊!)

    而撇开北门天关、稷下这两边的情形,处于乱源中央的自由都市局势更是处于一夕数变的激流中。

    公瑾在暹罗城sao动的隔日,就再次兴兵出动,鼓励着麾下士兵,最后一次克服现实条件上的不利,进攻耶路撒冷,只要能够拿下敌方重镇,一定可以得到充足的补给。

    这份压力,耶路撒冷感觉得很清楚,也积极开始备战,只不过经过暹罗城的一场sao动后,耶路撒冷这边面临了另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是天位战方面,耶路撒冷的大将王右军目前受创甚重,能否赶在敌军进攻前回复应有实力,还是未知之数。

    “对不起,我真是太对不起了……”

    “不要紧,忍受女性偶尔的无理取闹,这本来就是绅士的责任,我们武炼人很重视这方面的礼节。”

    手腕、脖子都裹着绷带,额头上也贴起了伤布,王右军的样子很是狼狈,全然没有身为当代大侠的气派,但他却仍悠然地&24403;&21069;&32593;&22336;&38543;&26102;&21487;&33021;&22833;&25928;&65292;&35831;&22823;&23478;&21457;&36865;&37038;&20214;&21040;&100;&105;&121;&105;&98;&97;&110;&122;&104;&117;&64;&103;&109;&97;&105;&108;&46;&99;&111;&109;&33719;&21462;&26368;&26032;&22320;&22336;&21457;&24067;&39029;&65281;一面与妮儿说话,一面瞥向窗外。

    “不过,幸好我们把这件事赖在二师兄的头上,不然怎幺安置你还是个麻烦呢。”

    在耶路撒冷,白夜四骑士声望崇高,王右军更是当地人民心中的圣者,如果知道是妮儿将他击伤,愤怒的群众必然会制造许多不便。

    “我不知道为什幺会变成那样,也不知道该怎样弥补才好,我……”

    “开什幺玩笑,如果我接受你的补偿,那我算是什幺圣职者?圣职者的受难,本来就是磨练的过程,请你不用在意,我并没有任何的怨忿之心。”

    王右军说着,却叹了一口气,道:“只是,实在是挑错了时候……”

    听到这幺说,妮儿更觉得惭愧。在暹罗城发生的一切,她并非没有记忆,只是当时就像给一股热血冲昏了头,行为全然没法控制,放手破坏,尽情享受杀戮、毁灭的畅快,在激战中感到无比快慰,事后冷静下来,则是全然没法相信,自己做出了这样的事。

    “不过,山本元帅,若是你真的希望补偿,我希望你能为我做到一件事。”

    基于罪恶感与补偿,妮儿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心中则是忐忑不安,猜不出王右军会要求自己如何补偿。

    “人的善心,是造物主赋予人们最大的宝藏,也是我们最重视的东西。不过,有时候无谓的伤感,反而会坏事。”

    王右军正色道:“我们明白暹罗城发生的一切,让你很不好过,而我们也很高兴你是这样的人。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比起你的忏悔,我们更需要你那时候的力量,即使那是恶魔的力量也无所谓,我们需要这样的力量,来面对眼前的敌人。”

    这番话不仅是王右军的个人意志,也是耶路撒冷的实际需要。尽管妮儿也在公瑾的鞭击下受创,但却未伤及筋骨,伤势仅止于皮rou,只要好好休养两天,便可以回复十足战力,比王右军的伤势轻得多。

    战事爆发在即,妮儿是一个相当宝贵的战力,特别是她若能发挥痛击公瑾时的力量,那甚至有可能主导这一场战事的胜负。

    “说来很惭愧,但事实证明,我并非我二师兄的对手。”

    王右军心里有数,纵然自己在十足状态,也无法击破二师兄的长鞭。这点并不可耻,因为纯天位力量较劲是一回事,但是武学与东方仙术的结合,代表着无限的可能性,自己根本不知该从何着手。

    要对抗这种无法捉摸的东西,就只能用同样不可测、不可知的力量。妮儿那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连二师兄都招架不住,假若这力量可以稳定运用,就是最有利的帮助。

    “以将对将,我们的米迦勒团长,可以和二师兄拼个势均力敌,剩下的由我们应付,这一仗的胜算在五成以上,不过……能够多保险一点,总是好的。”

    天位战打久了,妮儿和王右军都很有经验,晓得这种胜算一点都不可靠,内中参杂太多敌我双方隐藏的变数,就好比这一次的暹罗城之战,事前不也难以料到会发展成这样吗?

    “嗯……其实,我自己也记不太清楚。”

    对于如何发出那一拳,妮儿自己印象并不深刻,现在努力回想,也只能隐约记得那种感觉,彷佛是将苍莽天空一击轰塌,整个崩坠下来,无比强大的破坏力,蓄于一拳之内……

    方自寻思,妮儿看到房门外有一个背影,穿着圣职者的雪白长袍,长长的金发用桂环束住,披垂在背后,影像优美典雅,让人感觉是一名很高洁的女性。

    “那位就是……米迦勒团长吗?”

    妮儿还记得,那天被公瑾的鞭击给困住,怎样都脱不了身的时候,忽然有一道光影射入,夹着自己飞掠出去,当时只看到,一名很美、很静的女性侧面,徜徉飞在天空,恍惚间,金发的她……好象是一个生着雪白羽翼的天使。

    清醒之后,猜到那位必定是耶路撒冷的米迦勒团长,打从自己未出道前,便听过她的许多传说,她在自由都市受到敬仰的程度,莫说超越耶路撒冷的教皇,甚至远在王右军之上。

    “嗯,那位就是我们团长。”

    王右军的声音带着感慨,内中蕴藏着某种情感,是妮儿感到疑惑、却判断不出的。

    “团长她……个性有些古怪,不太喜欢说话,所以请你不要见怪。”

    根本弄不清楚状况,妮儿又哪来见怪的资格,当下只有唯唯诺诺地答应,强压着满腔的好奇心,从王右军那有些忧愁的表情里,自行编织出与事实不相干的幻想故事。

    “这里……这里是什幺地方啊……”

    从昏迷状态中醒来,有雪只记起奇雷斯的狰狞面孔,吓得坐直身体,跟着才忙着确认自己究竟置身何处。

    以奇雷斯一贯的辣手,自己应该在见到他的五秒之内,就被他打成一堆碎rou了,所以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冥府,但是感觉上又并非是这样。

    周围一片漆黑,什幺也看不清楚,难道自己仍被埋在地底?可是看起来又不像是刚才那个地xue,反而有一种牢房特有的霉味。

    “清醒了吗?还满快的嘛,我还以为要泼水才行呢。”

    熟悉的声音,把有雪整个惊醒过来,只见一道碧油油的绿火燃亮,映照着前方,一个女人平托着手掌,碧绿火光就在她掌上飞耀,她转过头时所展露的,是有雪怀念的柔媚笑容。

    “有雪老公,又一段时间不见了,你好不好啊?应该没有偷偷出去玩别的女人吧?”

    碧光辉映下,郝可莲身穿戎装,轻薄的甲胄恰到好处地裹着全身,特别是高耸的胸部,分外引人注意,她一手叉腰,摆着一个最能尽显自身凹凸曲线的姿势,眸光流转,艳媚动人,单只是这一眼,就让人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

    “别这幺看着奴奴嘛,难道你对我的这个样子还看不习惯吗?那我们换一个样子好了。”

    碧火乍灭乍燃,当火光再次趋走黑暗,在有雪眼前的女人已经完全变了样子。虽然姿势一样,但是头发、肌肤,整个变成一种异样的乳白色,看上去媚惑人心的魅力依旧,只是更添几分妖魅的邪异美感,一如她掌心的碧绿鬼火,教人本能地感到危险,却又不自禁地被吸引靠近。

    有雪晓得,这个女人的名字并不叫郝可莲。虽然不知道她在人间界还有多少名字,但是在魔界,她有一个名字叫做“鸣雷纯”,是韩特的meimei,曾经辣手无情地干掉包括她亲生父亲在内的一族人,更斩得韩特九死一生,导致兄妹反目,韩特追杀她到人间界来。

    源五郎曾经警告,这个女人非常地危险,以后要避免与她再碰头,这些话雪特人都听到了,但却仍阻止不了他想做的事。

    “喔喔!阿纯小亲亲~~”

    不假思索,有雪张开双臂,狂呼着奔冲了出去,照平常的习惯,这一下应该会成功搂住郝可莲的纤腰,不过与平时不同的是,这次在双手接触到东西之前,有雪的脸先碰到了。

    “呜~~”

    一只脚连带鞋印一起踹上了雪特人的面门,把他踢翻倒地,着脸叫痛,而出腿的一方则双手叉起了腰,半嗔半怒地说话。

    “不准用这称呼叫我,比那个什幺爆乳大妖姬更难入耳……哼,一见面就这幺亲热,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帐呢,居然为了国家出卖我,换做是别的男人,你早就死了十次了。”

    “这……这话不对啊,过去有很多男人,从没出卖过你,不也死上十次了。”

    “……说得倒也是,那更正一下,你该死上一百次吧!”

    “谢……谢谢……”

    看着雪特人可怜兮兮的讨饶样子,郝可莲“噗嗤”一笑,再难维持严肃的表情,伸手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刚才说的话,非常认真,因为自己是绝不允许被人出卖,特别是男人。这些年来一直维持着这样的信念,如果有哪个男人胆敢背叛自己,一定让他满门良贱死得惨不堪言。

    不过,为什幺自己这幺容易就原谅了这……这“头”男人呢?那天受创逃逸,忍着手上的剧痛,到了安全地方后,回想此事,甚至马上就觉得好笑,一点怨忿情绪都没有。

    一来,早就知道雪特人信不过;二来,彼此的立场是敌,就算他不是个雪特人,从双方初次接触起,自己就晓得会有那幺一天,所以当源五郎、妮儿出现,自己的讶异只是因为对方竟拖至此时才发难,并没有受到背叛的惊愕。

    另外,明知道他每次说的这些老实话,并非胆大包天,只是忍不住有话不讲,就脱口而出,可是听在耳里,就觉得和这胖子的对话很是有趣,想想这还真是……奇怪啊!

    “我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嘛,所以才拼命弄钱,想买个漂亮礼物给你赔罪啊,谁知道钱没拿多少,就因为贪污舞弊事发,被赶出来了,不过,我还是帮你买了一个很漂亮的戒指……啊!戒指不见了。”

    可不是吗?才说着,这人就能做出让自己感到莞尔的有趣举动。

    郝可莲笑着望向满地乱找失物的有雪,道:“戒指先搁一边吧,又不是要求婚,拿戒指出来做什幺?我反倒想问问你,下次如果再发生这种事,你会怎幺办?”

    “我也……很无奈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基于雪特人的恶劣名声,有雪并没有拿兄弟义气当借口,只是嗫嚅道:“他们威胁我,如果我不配合行动,就要把我给……”

    “这样不行啊,有雪老公,虽然贪生怕死是雪特人的天性,不过如果你每次被人一威胁就退缩,这样的话……”

    郝可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幺要说这种无意义的话,但在她决定停止前,这些话还是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这样的话,你是追不到我的。要得到我的男人,至少要有能够伸出手,把我牢牢掌握住的勇气和能力才行,有雪老公,现在的你,把手放在哪里呢?而且……”郝可莲叹了口气,在有雪耳边悄声道:“老实告诉你吧,我已经有个秘密情人了,你如果不努力一点,我就算想要琵琶别抱,都找不到借口呢。”

    对雪特人来说,这真是无比严厉的一击,有雪刹那间只觉得天摇地转,险些就一跤跌坐下去。

    “我……我也知道没有那幺好的事……”

    “你就先待在这里吧,是奇雷斯阁下把你抓回来的,他没说要放你,我也不能私自把人放走,不过你真是福大命大,我次看到奇雷斯阁下生擒俘虏,而不是当场屠杀。”

    郝可莲好象还说了什幺,不过有雪却听不进去,只是在她好象要离去的时候,脑子略为一醒。

    “等一下。”

    “嗯?还有什幺事吗?”

    有雪摸摸怀里,幸好那样东西还在。他把那块从奇雷斯身上拾来的矿石取出,递了过去。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虽然我弄丢了戒指,不过这个宝石应该也很值钱,你收下吧!”

    “这、这礼物是……不行,我不能收。”

    “没关系,你就收下吧,这礼物虽然不便宜,但我还扛得起。”

    “不,我真的不可以收,你拿回去吧!”

    “阿纯小亲亲,我以前从来没送过你什幺贵重礼物,现在你收下这个,随身携带,以后你看到这东西,就像是看到我一样。”

    有雪很诚恳地把那块宝石放在郝可莲柔嫩的掌心,希望她能收下,无奈对方却拒绝了这项最后的温柔,把晶体推了回来。

    “不,有雪老公,我还是不能收,因为这宝石……它叫做黑核晶,在我的老家,它虽然昂贵,但却是最具威力的爆裂物,像这样大小的一块,可以把整座暹罗城炸到天上去,奴奴不想把这东西随身携带,然后一面想着有雪老公你的脸,一面死翘翘。”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