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们回到家已经是傍晚，路程鑫留在田嘉仪家吃饭。 交谈间田妈说家附近那个小篮球场开放了，然后今天下午打牌听说小卖部阿姨的儿子准备和别人来一场球赛。 路程鑫也喜欢打篮球，他和唐明浩配合的极好，之前在学校也经常和其他人一起打球赛。 他一听篮球场开放了就来劲，晚上就迫不及待的带上篮球，约上唐明浩一起去篮球场。 过了几天，他和唐明浩告诉大家，他们已经和住宅区其他男生约了球赛，喊大家去捧场。 他还特意看着田嘉仪，一字一句的说：“一定要来捧场。” 可能在路程鑫当想象中他会用帅气灌篮俘获她的心。 没有意外的话那就是意外在路上。 路程鑫在比赛中受伤了，投篮时被人从后面撞倒在地上，扭伤了脚，头也磕出一个血包。 大家着着急忙慌的把他送去诊所，包扎过后医生说问题不大，但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路程鑫（战损版）一脸郁闷的被唐明浩扶回了家。 他的脚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刚开始根本动弹不得。 夏天，他的洗澡就成问题。 唐明浩主动说帮他洗，反正都是大男人，啥没见过。 路程鑫一脸嫌弃的拒绝了。 “要不？我帮你洗？” 田嘉仪调皮的冲他眨眼，本来想逗逗他，但是他迟疑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绯红又蔓上了他的脸颊。 “不是吧？还真的想让我帮你洗啊？”你砸砸舌，“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路程鑫居然是这种人。” “我没有啊，你可别胡说。” 他矢口否认，恼羞成怒，并把你轰出了他家。 你在他门口憋笑憋了七八分钟，才调整呼吸，重新敲开他家的门。 良久，他拖着腿一脸阴沉的开门，看着你。他头上还缠着两圈纱布，气鼓鼓还怪可爱的。 “我帮你洗头，要不要？” 他没说要，也没说不要，只是侧开身子，让她进门。 她去浴室调了水温，浴室小，只有花洒，没有浴缸。 她拿了一个小板凳放在浴室里，然后又拿了一个稍微高一点的凳子方便他搭腿。 “过来吧。” 他小心翼翼都坐在小板凳上。田嘉仪拿了两个大塑料袋套上他缠成足球的脚踝。 她学着小时候她mama帮她洗头的样子，先打湿头发，再抹上洗发水。 乌黑的发丝打圈缠绕搅出雪白的泡沫。 “这个力度怎么样呢？” “还行吧。” “这个水温怎么样呢？” “还行吧。” “客人觉得我的服务怎么样呢？” “非常好。” “客人满意就好。洗剪吹一起68元，请问你是微信还是支付宝呢？” 戏瘾犯了，路程鑫配合她。那句“微信支付”还没说出口，碰巧她拿花洒冲泡沫，霜花一样的泡沫顺着水流，流到他都眼睛里。 “毛巾毛巾毛巾！我眼睛进水了！快快快！啊！” 他紧闭双眼，挥舞双手，田嘉仪赶紧把手里的毛巾递给他。还没递上，他屁股下面的小板凳翻了，他仰面摔了一个屁股蹲。 他捂着屁股哀嚎，腿上的伤被牵动，他的惨叫震耳欲聋。湿淋淋的头发还在顺着往下流水，持续不断的淹过他的眼睛。刚才受惊下意识睁眼，泡沫水进到眼睛里，火辣辣的疼。 她连忙拿毛巾敷住他的眼睛，于事无补，他还是刺激的睁不开眼。于是她开了花洒冲洗他的眼睛，然后开阀没控制好水量，大量的水扑在他脸上。 “噗……咳咳咳………” 水流倒灌进他的鼻腔 吓得她飞速关上花洒。 他低头，掩面，摸一把脸上的水，剧烈咳嗽，醒鼻子。 他伸手，她识趣的毛巾递给了他。他先是擦干眼睛上的水，好一会，才仔仔细细擦脸。 他眼睛被辣的红肿。缓和许久，他才悠悠开口道：“你要杀了我可以直接动手的，亲，不用特意帮我洗个头。”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她现在非常非常抱歉。 小时周桂英女士洗头的时候都会把洗发水冲到眼睛里，所以每一次她都紧闭双眼，从来不轻易睁开，她应该事先给路程鑫一个毛巾的。 “谋害客人，我要给你差评。” “亲亲这边给你退款五块钱，可以不要差评吗？” “我就不，差评！” 田嘉仪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他全身都湿透了，衣服贴出他的轮廓，胸前还有两个凸点。 “我要洗澡了，你快出去。” “真的真的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田嘉仪盯着他诱人的身体两眼放光，对上他目光时还装作无辜单纯的眨眼。 “滚！！！！” 路程鑫才发现她直勾勾色眯眯的看什么。彻底恼羞成怒了。 “切，谁要看你。” 田嘉仪嘴硬，心里却很惋惜。世界上最让人难过的是老婆在你面前，他却不给你看。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来，十多分钟以后，水声停了，又过了十多分钟，路程鑫还没出来。 不会触电了吧？ 田嘉仪已经开始幻想路程鑫如果使用热水器触电，她应该是先拿干燥木棍捅他让他远离电源，还是先关电闸。 “路程鑫？” 她敲响浴室门，没有人回应。 “你不说话我进去了？” 正欲推门，急切的声音从里边响起，“别！！” “我以为你出事了。”刚刚她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他支支吾吾不肯说。 “所以你为什么那么久没出来？你不会在里面打胶吧？！” 路程鑫淋着花洒撸管的样子浮现在她眼前，不敢想，根本不敢想。 “我才没有！！我腿疼，起不来。” 她还寻思多大点事。 她去路程鑫衣柜里找到他的浴巾，闭眼开门，对方看见他闯进浴室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胸口，后来发现不对，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小兄弟。 但是田嘉仪闭着眼，压根没看到他一系列的小动作。她凭着记忆把浴巾盖在他身上，摸到浴巾下的身体，才睁眼。浴巾围着他的脖子，神似Tony老师剪头发套上的隔离罩。他被她挡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 他两人挨的极近，她看到的是小竹马红扑扑湿润带着水汽的脸，像热腾腾刚剥壳的水煮蛋。 他看到的是从小到大心心念念的心上人，隔着浴巾抱她，小心翼翼不让他摔了，眼里是化不开的宠溺和缱绻。 他突然鼻头有一些酸涩，眼眶也酸酸的。 “你怎么要哭了？？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真的。” 她只知道他小时候爱哭，没想到他现在还是泪失禁体质啊。 “抱抱。” 他压着住喉中梗塞，低哑的嗓音让人有一种他在撒娇的错觉。田嘉仪是这么想的。 她把他揽入怀中，用行动回答他。 “以后疼就直说，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没有人要求你是男生，所以受伤了都得扛着。” 她微微侧头在他耳后留下一吻，“被呵护不单单是女孩子的专属，男孩子也可以。” 路程鑫从小就缺少父母的陪伴，幼时的他极度依赖姥姥，后来，姥姥去世了。随之而来的就是生疏的父母，陌生的环境，和融不进的重组家庭。此后寄宿在田嘉仪家，对姥姥的依赖几乎全部转移到田嘉仪身上，并以此为沃土，生根发芽。 他从小很懂事，或者说是被迫懂事。无论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都没有让大人cao心，这和田嘉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已经习惯了把所有的委屈都吞进肚子里慢慢消化，直到今天，有人告诉他，他也可以被好好呵护。 许久，他们就这样安静的抱着对方。 美国心理学家加里·查普曼曾在他的著作里说，表达爱的方式有五种：肯定的言语，陪伴，赠送礼物，提供帮助，肢体接触。 那她和路程鑫，也算彼此爱着对方吧？像家人一样，爱着彼此。 他抽泣着吸鼻涕的声音响起，她知道他哭了，他自尊心强，哭也不愿意当着别人的面哭。 小时候他喜欢哭，哭多了她就嫌弃他烦人，然后说他哭哭唧唧不像个男子汉，羞死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没有再掉眼泪。 她本来以为他长大了，不会随随便便哭鼻子。没想到还是一点都没变，只是躲起来偷偷的哭。 “路程鑫。” “嗯？” “要不要当我老婆？” “你不是经常喊吗？” “不一样，”她顿了顿，即使知道路程鑫不会拒绝，她还是没由来的紧张，“我是说，我认真的。不是过家家。认真的。” 她重复了好多遍，她是认真的。 她以前没少忽悠路程鑫。她现在有点害怕他会不会不再相信她。 她等了很久，路程鑫都没有回答她。 她现在的心情，就好像准备去蹦极，忐忑不安，又期待，又害怕。 “可是……我从来没有当过这是玩笑话啊…” 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想看他，却被他抱的更紧，无法动弹。 “明明说好，我当你老婆，你就只喜欢我一个，一辈子对我好……” “到头来，你都不知道喜欢了多少个，还喜欢廖凡…” 她承认她之前18年的人生遇到了很多惊艳她的人，但是她也只是短暂的爱了他们一下，回头就忘了。 至于廖凡能记住那么久，完全是因为他一直出现在她的生活当中。 但凡他是一个普通学长，她现在估计都记不清楚他名字了。 “初一那个检查卫生的，你说他手好看，上手摸他，还喊他给你发照片……” “还有一个瓜子脸的，你说他长的像某个明星，问他联系方式，还缠着他聊天…” “初三，你们班那个又高又黑的傻大个，都不知道你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追了他一年多…” “高一，你又和那个18岁长的像48岁的老渣男搞暧昧，他…” “好了好了，打住打住。＂田嘉仪听不下去了，这种青春犯傻和傻逼男人们发生的故事现在拿出来嚼一嚼无异于吃了隔夜的狗屎。 真是老头闻裹脚布——给爷整吐了 “我可没喊过他们老婆，你知道的，家花不如野花香…啊呸，野花没有家花香。” “总之，”田嘉仪捧着他的脸，拇指抹开他的眼泪，“以后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 她说话从来没有这么真挚过。 “你还说我没廖凡高。” 但是他确实没有廖凡高啊，人家廖凡187呢，唐明浩也有186，路程鑫只有183，是他们三个里最矮的。 田嘉仪觉得这个不能怪他。当年长身体的时候，田妈每天都给他们拿鲜牛奶，一人一瓶。田嘉仪贪嘴，总是把路程鑫那瓶也抢过来。有时候路程鑫不给，她就凶路程鑫，并且威胁他，不给牛奶就让爸妈把他赶走。一来二去，路程鑫已经习惯把好吃的好喝的都留给她。 有了双倍牛奶的滋养，田嘉仪确实是个高个子。虽然现在路程鑫也不矮，但是她说他没有廖凡高，陈述事实却也伤害了他的小心脏。 “你虽然没有廖凡高，但是你比他可爱比他聪明比他懂事啊。” “你真这么想？” “那还能有假？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那好吧…勉强相信你。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你想是什么关系，那就是什么关系。” 他不作声，就这么静静靠着她怀里 他们在厕所里待了很久，路程鑫的头发都已经干透了。 “我们出去吧。” “慢点，我扶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