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蜃中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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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很真实,不论是白日青宇与她交谈时的忧心与正色,还是夜半他与她双修时的缠绵和怜惜,都与之前无二。 他的躯体是可以触碰可以拥抱的实体,他也有正常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他是鲜活的,是……活生生的。 他活着。 可兰珊知道,这个活生生的“生”字,其实是“死而复生”中的那个“生”。 他是死过一次的——在只有她自己知道的那段记忆里。 对于眼前的一切,兰珊惴惴不安却又珍稀无比。原本,她几乎要以为,先前那生离死别的重重际遇不过是一场噩梦。 可如果真的只是一场噩梦,她就不会事关于此的关键话语一句都说不出口! 因此,她又做不到就此安心地自欺欺人。 她夜里几乎不能安眠,莫名的焦灼感笼罩着她,她试着在这三日和青宇的相处中改变一些事情,做一些先前那段像噩梦一样的经历里没做过的事,以及说一些没说过的话,据此慢慢摸索出了一点心得:细微末节的变化是可行的,但事态的主要发展还和她之前那段经历完全一致,并且只要涉及先前她知道的关键,她若想开口言明,便会倍感窒息无法言语! 青宇一面寻找解决峰峦之怒的办法,一面担忧她时不时表露出的骤然虚弱与呼吸艰难,晚间双修时越发对她温柔怜爱。 床笫间的缠绵亲密,却与时间的流逝一起,不断提醒着她,她曾见过的惨烈结局正一步步逼近,她却完全找不到解决之法! 就算知道了未来的走向又如何,无法改变最终的结果,就这样明知道一切而又要清醒地按照既定的轨迹走下去,不过是让她更加绝望罢了。 无力和挫败合成一座无形的大山,时刻压得她喘不过气。 就这么揪着心地真到了青宇要返回禁地之峰时,她哭过也求过,试图阻止他离开。 他问她为何这般,她拿了旁的诸般理由搪塞,真正的缘由想说却不能说,可她若是松了口让他走,也许下次再见时,两人就又要天人永隔了。 闹到最后,她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只是固执地流着泪,说要青宇再陪陪她。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男人的身形不那么清晰,她心里越发恐惧和痛苦,因为想到了之前亲眼看到他的残魂回来与她告别后消失的情景。 别……别走……求你了…… 年长的男人却只是摇头,看她的神色无奈而满是不赞同,只觉得她是在耍小性子胡闹。若无垢城有弟子这般不分轻重缓急地闹到曾经的执剑长老面前,只怕要被罚得不轻,唯有她,总能得到他完全的宽容和偏爱。毕竟,这个曾经古板严肃对谁都一视同仁的男人,是将她看做毕生唯一心爱的女子的。 青宇不擅长哄人,但即便此刻的兰珊简直“胡搅蛮缠”,他也不曾多么严厉,只尽量软下语气来地与她讲道理——这个男人的性子便是如此,似松针间的露,如高堂上的烛,也许从来都不那么小意体贴,却足够坚韧磊落,对她的偏爱也明明白白。 他告诉她,三日之期本就不是胡乱定下的,百川和凌若谷的修为不够,峰顶又是峰峦力量最核心的地方,他们必须回来休整。 这理由他之前便说过,兰珊知道自己闹将下去也是无果。 而眼前的局面,却是有果的——苦果。 有果又无解。 禁地之峰目前形势危急,必须有守峰人的镇守,所以不是青宇,便是百川和凌若谷,总归他们中要有其一或者其二是在峰上。 兰珊也很清楚,青宇不可能置两个徒弟的安危于不顾,所以他绝对会回到峰顶。 且不说她是不是真能强留住他,哪怕先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能留下青宇,但代价却是让百川和凌若谷立刻陷入危险之中,她自身又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这不是选择,因为她根本没得选。 青宇终究是去了峰上,她亲眼目送他离开,心底虽然抱有一丝侥幸,但更多的却是惶恐。 随后,由青宇前去禁地之峰轮换的百川和凌若谷,也是如她记忆中那般一个温文一个凛冽地一并归来,虽然各有受伤和疲惫,却也都鲜活地站在她面前。 他们,也活着。 可命运早就书写好了一切,她无法更改结局。 后来,她还是等来了青宇的残魂。 她什么都知道,可她什么都说不出,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又再一次去了禁地之峰,在见到百川的那一刻,便已然明白他也不再活着了,在亲眼见到他又一次魂飞魄散前,这曾经痛彻心扉的场景业已在她心里回放了千百遍! 一切并不会因为她事先已知而更容易接受,反倒是越发让她饱受折磨,也将她刺激得更加崩溃。 再后来,也还是白蛇趁乱带她回了寒潭。 和她记忆中一样,她依旧是失败了八次,于第九回时救醒了敖潭。但这一次,她不需要质问白蛇什么。早在它回来告诉她凌若谷平安无事的那个瞬间,她就知道,他也死了。 之后金光乍现,敖潭飞升,他还是说要带她成仙成神,她也还是选择落地与白蛇告别。 只是,当她抬手去摸发髻上那根银簪时,才发现,它竟然不见了! 怎会如此?! 须知她从在含元殿那张床上再度醒来后,便时不时在心焦无助之际,习惯性地抚摸发髻间的银簪。即使回到寒潭后,她也会如此。 甚至于就在方才,金光落下环绕她和敖潭的瞬间,她也还去触碰了它——那时,银簪还是在的。 怎么这会儿却不见了?! 明明一切都按照记忆之中的发展,所有重要的事与物都不可能发生改变,怎么这根曾经被她用来自尽的银簪,却消失了?! 她震惊又慌乱,看着与她金光相隔的白蛇一无所知的样子,忽地心念一动,本能地又回过头看向悬空而立的敖潭。 他修长的指节大半隐没在无风而动的广袖之中,唯有小半指尖于袖口隐约可见。而那如玉如竹的手指间,恰有一抹兰珊熟悉无比的细长银色……是她的银簪! 仿佛清楚她本来的企图,以及她此刻为何目露惊色,那双无波无澜的深眸与她对视时转动了一下,既不解释,也不询问,而只是道,“兰珊,你该与我一起飞升了。”他的声音如同他的人一样居高临下,冷然中满是不容拒绝。 电光火石之间,有什么念头飞速闪过兰珊的脑海,但快得她没法抓住细究,她只知道,她不能、也不想随敖潭飞升而去! 她只想……死。 她张了张口,好似有话要说,“敖潭……” 但下一瞬,正在静待她继续说下去的玄衣男人,却见她忽地用力一合齿唇! 秀眉紧蹙,以手掩口,少女的双目露出一丝惨然的欣慰笑意,软软地倒下…… 就在刚才假意要说话的瞬间,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大量的鲜血立刻涌满口腔,又因她用尽全力捂住自己的双唇保持嘴巴紧闭,那些血液与断舌一起倒灌入咽喉,堵住了气管,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视线也渐渐模糊晦暗。 一时间金光起伏,地动山摇,所有的场景亦如她之前见过的那样重现。 “兰珊!” 她又听到了这声呼唤,也又听到了衣袂猎猎作响。 因为这一回她是看向敖潭的,自然也就清楚地知道了,是他在叫她,也是他飞落下来抱住了她。 她死死按住嘴巴的手被掰开了,上下颌也被捏住强制打开,丝丝缕缕地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然后成片,再成股,那么多的鲜血,多得简直可怕…… 她已然是活不成了。 但她却是笑着阖上双目的。 在眼前的一切归于沉寂黑暗的瞬间,她隐约还听到了“当啷”一声,她直觉认为那是她的银簪落地的声音。 她想,即便没了银簪又如何,她照样能够死成…… 不知过了多久,兰珊的意识又一次恢复了。 她冷汗涔涔地躺着醒来,入眼的是含元殿卧室内她熟悉的床顶板,听到的是来自不远处的青宇低沉的嗓音,“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