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易改

    从台湾回马来西亚的时候，车上已经能听到同事们低声议论的声音，简谨仪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装作没听见，并不参与这样的话题之中。

    徐谨礼得知回去之后就是假期，提议由他来送她回去，被简谨仪婉拒。

    和他走在一起只会给他招来更多非议，夜晚的冲动过去，她心中久伏的阴影在白日里冒出头，他们曾经的兄妹关系万一被记者捕捉到，又将给他的未来蒙上一道灰霾。

    他的身份要求他必须没有实质性的污点，就像简谨仪曾以为自己的命会断送在那个坡底一样。

    现在该做的都做了，说什么都迟了。

    简谨仪在想，能否她也装作失去了那段曾经，就此和他走进婚姻的殿堂。

    回去之后的两天，简若英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对劲，几次三番追问，终于把未来的女婿问了出来。

    一听女婿是董教总的一员，还是商业精英，简若英笑得脸都快乐开了花。

    笑完之后问：“他对你怎么样，人品怎么样，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准备什么时候带过来我见见？”

    简谨仪本想瞒住，但看简若英笑得那么开心，蓦地又没有那么纠结：“我们去年就认识了，只不过一直没有什么机会相处。他人很好，对我也很好，等我和他商量好之后就把他带过来。”

    “好好好，哎呦…我的宝贝长大啦，都给我把女婿带回来哩，我养你们两个噢，一个文文静静，一个热热闹闹，都是好孩子，从小到大都给我省心……”

    简谨仪被母亲拉着手，眼眶有些发热：“妈……”

    比起简谨仪这边的和和气气，徐谨礼那边和地震了差不多。

    外公外婆和老爷子都坐在一起，徐瑾年在上钢琴课，没叫他。

    徐谨礼说出他已经有了女友，并且很快打算订婚的时候，几位老人家一个个捂着心口哎呦哎呦叫唤个不停。

    按照老人家们的意思，徐谨礼肯定是要联姻的，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

    也不是嫌贫爱富的意思，毕竟家境相当，大家出身类似，认知和阅历都差不多，容易情投意合，不会轻易有什么婚姻危机。

    他们这些年没有少给徐谨礼制造机会、见一些他们合眼的大家闺秀，然而他都礼貌冷淡地将对方请走了，一点余地都不留，给几位老人家气得脑子发疼。

    本来他们想着，孩子事业心重一点，婚姻不急就不急吧，结果今天这么一说，再怎样都不至于到早点铺子和花店里找女友吧！

    徐谨礼喝了一盏茶，看着他们表演完，几位老人家看这套不管用，也慢慢收敛，清了清嗓子。

    老爷子先发话：“我们就知道她的出身为人，你选的这姑娘叫什么名字，多大了，长得怎么样，你倒是多说点啊。”

    外婆紧接着说：“是啊，既然你真心喜欢人家，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总得让我们有个数吧，不能人见到了反而闹笑话，后面毕竟要吃饭的嘛。”

    徐谨礼言语和缓：“都挺好的，我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选的女友，你们放心吧。”

    这关子卖得不小，搞得几位老人家都有些好奇。

    他再次约见简谨仪是在她家的花店，去学校会给她添麻烦，惹来争议，徐谨礼于是直接开车去了她家的花店，里面有一个小孩正在坐着写作业，看见他之后，匆匆放下笔朝店后面走去。

    简淑文激动地跑去叫醒花的简谨仪：“姐，快来快来，大帅哥，超级大帅哥！比明星还好看！”

    简谨仪自从知道她喜欢的明星类型之后，一向对meimei口中的帅哥并不感兴趣，自然地走到店里：“您好，请问您要点什么花？”

    等她看清人，一紧张下意识转身和meimei撞到了一起，俩人哎呦一声惹得徐谨礼轻笑。

    他走过来，站在简谨仪身边问她撞疼了没有，简谨仪本就难为情，现在脸更红了，内心几乎在尖叫：“没事。”

    简淑文的眼珠疯狂地在两人之间转动，暗暗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徐谨礼并没有空手来，东西已经被他提在店内，他晚上还有应酬，没有太多时间逗留，问清简谨仪下一次什么时候有时间，方不方便和他去见见家人。

    老爷子和外公外婆简谨仪都还记得，她猜想自己这样回去估计会让事情变得很尴尬，更会让她给徐谨礼营造的恋爱关系破碎。

    “我……”简谨仪有些为难地张口，未能说完。

    徐谨礼看出她的迟疑：“你有什么顾虑可以和我说，我提前去解决。”

    “要是我……”简谨仪有一瞬间想着要不直接告诉他真相，话都到了嘴边，还是被她咽了下去。

    当天简淑文向简若英告密，简若英看着那一堆精致昂贵的礼品，上前搂住忧思重重的简谨仪：“姑娘啊，怎么不开心啊？和人家闹脾气了还是怎么啦？不开心就算了，妈不会说你什么。”

    简谨仪抱着母亲温暖宽厚的身躯：“没有闹脾气，他还让我和你说，这次他有应酬脱不开身，下次一定好好见一面，让你多包涵。”

    徐谨礼没有催她，回家之后和家里人坦白是他先追求的女孩，现在她有很多顾虑和担忧，希望见面的时候，老人家们能对她和气点。

    摆平这边的事，徐谨礼提前电联过简谨仪，让她不必担心，和他来家中随意坐坐就好。

    简谨仪抵不过徐谨礼再三邀约，为了这件事，他已经频繁更改了许多行程，简谨仪知道他忙碌，心中过意不去：“好，那就下周吧。”

    她跟着徐谨礼去了小时候常住的那套房中，老爷子和外公外婆见到她像是没认出来那样笑着将她迎进门，简谨仪松了一口气，想着会不会是老人家们年纪大了，把以前的她给忘了，认不出来倒也正常。

    这么一想，这顿饭吃得就稍微轻松了些，她来一次收到了三个大红包，私下推给徐谨礼，反被他又给了一个。

    外公外婆不住这里，下午还要坐车回去，徐谨礼出去送他们走。

    老爷子在这个间隙动了动拐杖，以商量的口吻和她说道：“谨仪啊，说实话，爷爷没有忘了你，你什么时候有空，方便和我这个老头子再见一面吗？”

    记忆中心高气傲但是心地善良的老爷子虽然看上去还很有精神，但也确实老了，简谨仪不想让老人家为难：“方便的，您要在哪见我到时候赶过来就行。”

    “好，那就下周六在我那套老宅子里见吧。”老爷子看徐谨礼回来，剩下的并未多说。

    简谨仪在想会不会几位老人家其实都认出了她，碍于徐谨礼在场，才没有说出这件事。

    当天徐谨礼送她回去：“下周有场慈善晚会，到时候会有记者什么的过来拍照，你方便来吗？”

    简谨仪知道他是想澄清那些虚假的绯闻，然而这回老爷子和她这么一说，她也没底了：“要不再等等好吗？我没怎么面对过这些事……”

    徐谨礼摇头说没事，这种机会还有很多，等她什么时候做好准备告诉他就行。

    他越是体贴，简谨仪就越是过意不去，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好意。

    下周六她按时到那座庄严气派的老宅里，佣人请她进去，老爷子在后院等着她。

    他让简谨仪坐在离他不远的座位上，徐徐开口说道：“谨仪啊，谨礼他出事后都忘了，但你还记得吧？”

    简谨仪坐立不安地低低应了一声：“嗯。”

    “以前我觉得你一直是个好孩子，尽管你母亲不可理喻，但我还是答应他把你过继到家里来，当亲孙女养。”

    简谨仪绞着手指，低着头，又嗯了一下。

    “老头子我一辈子也没求过人几件事，这次就算给我个面子，看在徐家过去还算对你不薄，又替你养着一个弟弟的份上，你和谨礼的事还是算了吧，你想要什么和我说，我尽量给你办到。”

    简谨仪喉咙发堵，知道老爷子因为南戴芳的事对她仍心有余悸：“我不想要什么，我真的没想过那些，以前是现在也是，我就是想和他在一起而已……爷爷，我现在已经不是徐家人也不行吗？”

    她猜到老爷子应该在徐谨礼失忆之后把和她有关的东西都抹干净了，不然他不会连她的名字都认不出来。

    “孩子，不是我想为难你，你母亲害死了我儿子，我孙子又因为你差点把命赔上，现在你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回到他身边，你让我能不多想吗？但凡你曾经把他当作你哥，你还做得出来这种事吗？”

    “而且，你弟弟和他是亲兄弟，你嫁进来又算什么呢？我已经够仁慈，替我儿子的杀人凶手养着她的孩子，但我孙子，我真的不能看他再跳一次火坑，求你放过他吧……”老人家说着咳起来，看上去被气得不轻。

    简谨仪滚下泪来，上前替老爷子顺着背：“您别生气，哥哥他心里一直记挂着你们，还是身体要紧。这件事，我会回去好好想想……”

    老爷子别过头去叹了一口气，简谨仪和他道别，离开了老宅。

    看着女孩离开的身影，老爷子想起了狙击手当年说的话，要不是在紧急关头这小孩救了南戴芳一把，他的孙子就不会受伤，更不会差点抢救不过来。

    南戴芳的例子在前，那时那个女人有多体贴孝顺他不是没见识过，后来呢，得不到想要的本性就暴露了出来，杀父杀子。

    而现在的简谨仪甚至还不如她母亲聪明，明知他们几个还没咽气就来攀附失忆的徐谨礼，哪能让人放心。

    老爷子知道他没有多少年能活了，要是孙子实在放不下，他在咽气之前只能最后心狠一次，替他把这个祸害除了。